他取走她手里的酒杯,自己饮了,俯首扶抱住她,低声道:“怎么了?”
这样的柔情似水,映照着前世晦涩的情意,反而显得荒唐。
越荷被他托住了膝,偎在他臂膀中:“圣上。”声音出乎意料的软、倦怠。
“你……”江承光沉默了片刻,“贤德贵妃——”
他大约以为自己是在伤心,因做了贤德贵妃的影子。
越荷不知为何,心中明明不算酸涩,却忽然有些热热的泪,落在了皇帝的襟怀中。
皇帝却没有哄她别哭。
其实,他只是不愿处理这问题,也隐隐觉得非是替身之流。
江承光忽然开口:“你说……贤德贵妃死得冤不冤枉?”
因为他的爱,没了。可生前,却从来没得到过他的爱带来的丁点好处。
如今他可以疼惜越荷,但给出的越多,心里的空洞却越大。
那越荷呢,她是怎样想的呢。
“圣上是想给贤德贵妃一个jiāo代么。”那女子在他怀里,轻声道,“臣妾听闻,贵妃死前因落胎伤了身。倘若那个孩子生下来……”
她发现江承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
谈话最终未能持续。
两人后来只是对坐饮酒,从落日西沉直到星夜将阑。
越荷难得醉了一场,次日头痛欲裂地醒来,才有气力去关注张涯之事。
琼林宴风波,比之洛昭仪被黜,自然难以引起宫妃的兴趣。
但消息,毕竟是传了开来。不需废什么力气,便可打听到事情全貌。
这件事,看似只是针对前陈士人张涯的一场冲突。
可又牵扯进了朝堂上的文武之争。容不得皇帝不上心——
按照惯例,琼林宴为朝廷所办,为新科进士们庆功。琼林宴之后,进士们又会继续宴饮,只是分散开来。有的受到邀请,有的与友为伴。
将来朝堂的站队,在这一刻,其实便可初见端倪。
而冲突便发生在张涯离开琼林宴,与两三友人结伴,去赴闵尚书府宴的路上。
闵尚书执掌户部,是清流一派,但妻族亲近天子。张涯懂得在受到的几场邀请中,首先去赴这场宴会,显然也是个心有成算的。
但偏偏,他在路上给几个醉酒的勋贵子弟给截住了。
举凡开国,大多以武立朝,但最终是要以文治理天下。
勋贵们逐渐失权,自然不痛快。眼见着进士们游街看花,更为不乐。不知是谁先受了激,便冲了出去,要和那些得意的新科进士们论一论长短。
过程中的混乱自是不提,不知是谁先喊破了张涯的身份,纨绔子弟们便纷纷冲着他去。
更有人冷笑:“今日成国公世子也设宴,你怎么不去?怕不是心念旧朝吧。”
便有人要bī着张涯发誓,bī他说出个三四五来。
张涯自然不肯。他若屈从,此后便没人会瞧得起他。于是那些勋贵又要bī迫张涯当场作一首诗,献给成国公。这样才能证明,他对这位戎马一生的开国之将,是发自内心地钦佩。
争执许久,张涯勉qiáng写了两句,终于碰上了永平伯世子梁子胜路过,呵斥了那几个纨绔。
随后京中治安官、主持琼林宴的官员亦赶来,就此报给了皇帝。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文武之争本就是朝上敏感的话题,纵然知道治理天下要重用文臣,可是开国之功泼天,要眼睁睁看着权势从手中溜走,谁又能够甘心?
而张涯更是牵涉到了前朝,明眼人都看出来,简在圣心。
更何况事后一查,那几个为难张涯的勋贵子弟,带头的人,和成国公还有些关系。
其父是当年追随成国公的牙将,如今也封了伯,姓杨。
那领头之人乃嫡出幼子,虽然不能承袭爵位,却极受父亲宠爱,在京中飞扬跋扈,也算有点名气。而他父亲毫无疑问,从属成国公李伯欣一派。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轻拿轻放,已不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朝堂上的每派势力,都想借此机会打击敌人,达成目的。
而卷入其中的张涯,无论最初他愿不愿意,如今都是被迫地得罪了成国公一党——
张涯勉qiáng写的那两句诗,虽然是夸武将的,被人拿到李不疑面前献宝时却发现,其中用的那个典故,主角是位以骁勇闻名、却难力挽狂澜、最终殉国的将军。
李伯欣曾在前陈为官,这毫无疑问是种嘲讽。
如今chūn闱结束,朝堂上差不多要商议着,给新科进士们授官了。
张涯在此时被迫与成国公冲突,虽然非他所愿,也注定要卷入风波之中。
……
这件事的发生,显然破坏了江承光的打算。
皇帝没有立即下旨剥夺洛微言的名位,只有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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