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实在为难她,知道隔着李家的鲜血。可事到临头,仍忍不住怀有祈求:
“阿河,你留下来……不为了朕,也想想喜鹊儿,你要伴他长大……”
李月河避而不答:“玉河出事,颇多疑点。如今指认了楚怀兰,但她显然也非真凶。关于此事,也请圣上查明真相,告慰玉河的在天之灵。”
“好。”皇帝缓缓点头,“阿河,你说的什么,朕都答应了。”
“那么月河还有最后一事托付。”
李月河道:“幼玉公主是玉河之女,如今不满四岁。我将来无法照看。可公主已失去生母和亲族,在宫中恐怕会多遭冷眼、处境艰难。请圣上恩允,让幼玉公主出宫,由其外祖母抚养。”
“如此幼玉可得亲人倚靠,母亲膝下有两个孙辈,也不至于太孤清……”
“不行!”江承光勃然色变,“朕不同意,什么叫无法照看?”
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后面的话,只颤声道:
“什么叫无法照看?其余什么事都可以,唯独这件不行。你连幼玉都不肯照看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同朕托喜鹊儿,托旁的什么……”
“朕不允许!”他摇头,声音发了狠,“朕不允许你走!”
李月河静寂的眼中,没什么波动。他看着那里,满心想要找出属于自己的影子,可只有一片秋雨打过的残荷。他知道她已是下定决心,将幼玉托付给李夫人,便是绝不肯留在宫里。
江承光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不能走,朕还有话对你说,朕还要补偿你——”
“圣上有话现在尽可以说,若有心补偿何妨善待自己的子女,喜鹊儿与幼玉都还极小。”
“他们还小,你就舍得抛下他们?”江承光几乎哀求道,“阿河,朕知道你恨我,朕不奢求什么原谅了。只是你不能走,上苍不能这样惩罚我!才让我见你一面就——”
她不愿与他多言了,脚步轻飘,整个人都似浮了起来。
李家的事,该托付的已托付完了。幼玉得到归宿,喜鹊儿是皇子又牵涉极多,必然也会被好生照料。其实她极想将孩子带走,但也知道江承光不能同意。
多年爱恨,今朝了结。她不想去论什么亏欠背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隔着举家举族的鲜血,再论什么情爱辜负,实在无力又可笑。
但除此之外,她与江承光间,也不剩下什么了。
如今的李月河已经别无他念,只想寻一清净,了此残生。她不明白上苍为何要让她重活,可她为了母亲和孩子,还要撑住这口气。贵妃放开那只手,便要往殿外走去。
外头有晴灿的天光,虽再照不进她的眼,但也是明亮的。
李月河有些摇晃地去推那扇门,可是有人láng狈地追了上来。她被拽入了一个发烫的怀抱,江承光从背后紧紧拥抱住她,哀求道:“阿河,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的左颊,渐渐沾上了他的悔恨泪水,但右颊始终gān燥。
李月河道:“圣上,请放我自由罢。”
“不要走,阿河,不要走!”他只会连连地说着,江承光终于无法忍耐,他近乎崩溃地喊着,“朕还没有告诉你,朕还没有对你说——我心里面一直爱着的那个人……”
“不是合真,是你啊……”
他哽咽道:“一直都是你,朕可以向天地发誓。朕心中爱你,已许多年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分不清楚,或许从第一次揭开你盖头时,朕便喜爱你了。月河,咱们把过去忘掉。或者你先让我补偿,补偿够了再一齐忘掉,好么?”
他终于说出来了,江承光反复道:“朕爱你……我是爱你的,一直如此。”
可她既不激动,也不惊讶,只木然地让他抱着。他胸腔里狂跳的心脏,想要从这个怀抱里奔赴于她,与她的心合为一。却只触碰到了深深的冰墙。
李月河淡淡道:“圣上若打算说这个,那么月河还魂这些年来,也是知道的。”
她见过合真,见过其余故人,亲自扳倒了洛微言,查清了李月河之死的全部真相。又以理贵妃越荷的身份走到如今。若说她对江承光之意丝毫未觉,可能么?
江承光显然也想到此节,脸上失了血色:“不……”
他别无办法了,他知道两人间解不开的仇怨,只能竭力去证明自己的爱意,想要用两心相许来留住月河。他急促地说:“不,你不知道,你听我说!”
两生两世,点点滴滴,如影子般闪过眼前。
“阿河,别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解释,可我是真心爱你。”
皇帝抱着她的手在颤抖:“我爱你,我爱你的……我不想伤害你……”
“你还记得刚嫁的时候么?那时候你虽比现在开朗,但性情稳重,并不是楚怀兰那般没心没肺的疯丫头。我们坐在一起很少说笑,常常找不着天聊,可我想去见你,已不是因为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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