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第十五天

  魔王信长闻言,眼神也温和了几分,连身上那极度可怕的气势都收敛了一些。

  “药研,欢迎回来。”

  那如同烈焰一般燃烧的赤色双瞳,落在那跪伏在地上的少年时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连药研藤四郎也有了些许压力,这就是破灭三千世界的魔王,织田信长!

  “此次前去美浓,药研你也一起去。”魔王信长从王座上走下来,猩红的披风拖拽在她身后,铺开一片血色。

  “是,大将。”紫发少年恭敬的回道。

  魔王信长扬起狂肆得笑容:“来吧,隶属于我的天下布武,就算是神佛众生阻挡在我面前,我也要将这一切踏碎。”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们最重要的御主,为此,与众生为敌也不过如此。

  “我为魔王,当屠尽世间一切敌!”

  魔王信长离开后,大阪城仍然非常热闹。

  伴随着魔王信长召集各个家族次子的命令,不少中小家族都抱着攀附织田信长的想法,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的子孙送入织田家。

  魔王信长规定了年龄,十五岁以上的可以直接到美浓参加军队,十五岁以下的可以前往大阪城,成为预备役,同时如果入了茶茶的眼里,成为小姓也不是不可以。

  继国家也是一个想要坐上织田家东风的小家族,毕竟德川家世代经营,其中虽然稳定但是利益分配也已经确定,远远不如现在的织田信长麾下还有大片的势力空白。

  至于什么魔王的传言和死而复生,毕竟别人信长公也是正正经经的在争霸,又没有滥杀无辜,这些话也就德川家那边逼逼,这边活腻歪了才提这些。

  继国缘一被强压进了马车,跟随着莫名兴奋的父亲一起踏上了此生第一次的旅途。

  缘一的父亲继国胜岳原本并不重视缘一,但是为了能够攀上织田家,还是眼巴巴的要送上次子,而且他也有了一个想法,缘一天生斑纹,在他看来,是不详的征兆。可是换一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天生异象,对于从地狱归来的魔王信长而言,没准还能另眼相看。

  因为之前有逃跑的经历,所以缘一被看的很紧,几乎一直被禁锢在小小的车厢内,他只能透过小小的窗子看到外界。

  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样或许是非常枯燥和残忍的,但缘一不一样,他天生就拥有看透一切的通透世界,谓之为神之子也不为过,对他来说,能够到外面,就足够新奇了。

  只是他虽然在剑术上有着难以想象的天赋,但本身并不喜欢战斗,他的内心柔软又温和,讨厌用剑击打他人身体的感觉。

  其实以缘一的能力,区区几个平庸的武士根本无法阻拦他离开,只是生性温软的他,又不愿意忤逆父亲的意思。即使,他对这位父亲并没有很深的情感。

  而且……想到走之前兄长殷切又希冀的嘱咐,缘一就无法让自己离开,他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反正,那位传说中的大名也看不上平庸的他吧。

  从这之后的岁月里,继国缘一曾无数次感谢过他那位攀荣富贵的父亲,也庆幸自己当时他没有离开。

  因为就在那辉煌的日轮之城,继国缘一从出生以来,真正感觉自己是如此鲜活的活着。

  缘一在路上就耗了不少时间,但是身为大阪城的领导者,茶茶的面又怎么回事好见的,所有到日轮城的孩子都要经过一轮轮的筛选,比拼学识,比拼剑术,然而这样的争端,偏偏是缘一最反感的。

  他站在道场旁,看着里面的人拼命争斗着,通透世界早就把一切揽于心中,只要缘一愿意,他就可以轻易打败他们,但继国缘一只感到了由衷的索然无味和厌恶。

  天生通透的缘一,可以感知到周围人内心里无穷无尽的欲/望,他根本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也不愿意和其他人争斗。

  而父亲的压力和兄长的期盼,更像是一张大网,压的年幼的缘一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了逃脱这样压抑的气氛,缘一偷偷离开了道场,专门往无人的地方钻。

  年幼的继国缘一没有发现,他走的地方,虽然人烟稀少,但是有不少武艺高超的武士在镇守,只不过对于拥有通透世界的缘一而言,避开他们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就这样,缘一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他不知不觉中踏上了一条青石小路,他抬头,远远能看见高高的鸟居。

  是神社么?缘一不自觉的摸了摸耳朵上的花札,这是母亲希望神明保佑自己而制作的,缘一不知道神存不存在,可是他能感觉到,母亲送给他花札时内心的温柔和祝愿。

  缘一直直的往神社到底方向走过去,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冥界真的存在,他也希望祂能够保佑他死去的母亲,还有他的兄长。

  “铃——”

  遥遥的,似乎有清脆的铃声响起,那那样的铃声并不会让人觉得烦闷,而是有种神圣飘渺的感觉。

  缘一循着声音又走了许久,他呆住了。

  那是神明么?

  在晨光之下,高高的鸟居之上,有一人踏着红栏起舞。

  神乐舞是为了向神祈祷,为神取乐的舞蹈,可是那位少女所舞,只能让人感到无法言明的神圣凛然之感,并非为了取悦神明而存在的,她本身,就是神灵。

  她没有戴着前天冠,换作是高高的乌帽,以及一身雌雄莫辨的绯色狩衣,华丽的长剑上系着金玲,她踏着日光,踩着苍穹,手持长剑起舞。

  一挥手,一振袖,一舞剑,一俯身。

  橙色的发丝微扬,仿佛融进了日光,异形的狐耳不光没有让人觉得奇异,反而更添一丝超凡之意,她双眸微闭,美丽肃穆的容貌宛如天上而来的神女,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一种华美又不是凌厉的剑术,让她在灵动秀美之际,半点不失锋锐凛然之姿。

  到最后,她缓缓打开左手的金扇,遮挡住下半张容颜,轻抬眼眸,那无比瑰丽的金色与日光交相辉映,她便是太阳。

  太美了,缘一直接被这无比耀眼的美丽所震撼。

  在通透世界里,一切都无所遁形,但是那无往不利的通透世界,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失了效,也让缘一第一次欣赏到了,世界上存在的美。

  缘一因为不说话而被当做是哑巴,但是他此刻是真正被震撼到了失语,若要他此时开口,他也只会是个哑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现自己的心情。

  他张了张嘴,平生第一次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哪怕单纯如缘一,都觉得打扰这样的美丽,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不过,缘一的视线太过炙热,藤丸立香也不是死人,当然感觉到了,她低头,看到了那个孩子。

  缘一仍然呆呆的望着少女,没有一点反应。

  这个孩子……

  藤丸立香从鸟居上跃下,轻盈的如同一片羽毛飘落,身为天女,即使单纯的落下的犹如嫡仙临尘。

  宛若日光的少女走到缘一跟前,微微俯身,金色的眸子对上他:“我是这里的巫女,请问你是?”

  我、我……缘一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生平第一次怨自己嘴拙,只能平白满头大汗,焦急的不行。

  藤丸立香没有不耐烦,而是轻轻执起小孩的手,微微拍着他的手背安抚他,在这样温柔的善意里,缘一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呆呆的看着少女,她向他露出一个微笑:“别着急,慢慢来。”

  缘一乖巧的点头,总算鼓起勇气,虽然久久没有开口,但是声音仍然不见沙哑:“我是缘一,继国缘一,来参加信长公的选拔。”

  “打扰您了,真的非常抱歉。”缘一愧疚的低下头。

  果然是继国缘一!藤丸立香抿了抿唇,也就是说,当初继国缘一并没有认错人,稻荷的神子,确实是她!那么,曦子斋王恐怕也……

  不过藤丸立香面上倒也没什么破绽,反而安慰缘一:“没有被打扰,我只是随便舞舞罢了。”

  她只是想着身为神子,总要有一点能唬得住人的东西,所以想学一学神乐舞,不过舞出来,估计和剑舞差不多吧。

  藤丸立香想了想,毕竟未来和继国缘一有一段缘分,证明在这个时代她应该和缘一会相处一段时间,她斟酌问道:“缘一是想成为武士么?”

  缘一脑子里就没有说谎话这根筋,他实诚的摇了摇头:“不想,是父亲送我来的。”

  “我不喜欢剑击打在人的身体上的感觉,我只是不希望兄长失望。”说到这里,缘一低下头,他还记得他说出这句话时父亲那失望又愤怒的神情,连兄长都很不赞同,她也会如此么?

  原来如此。虽然继国缘一的话有些没头没尾的,但是藤丸立香的理解能力绝对是十级,脑子一转就知道缘一的意思,她发出邀请:“这样啊,那缘一要不要来神社,在神社的话,也没有那么多争斗。”

  “神社?”缘一瞪大眼睛,他可以留在她的身边么?

  “嗯!”藤丸立香点头,“不过在神社的话,恐怕没有办法像是在信长身边那样建功立业了,如果这样也没问题……”

  “我愿意!”缘一毫不犹豫的点头,于他而言,他对继国家除了兄长严胜之外毫无留恋,在母亲已经去世的前提下,他又能感觉到兄长对他有种莫名的排斥。

  或许在他离开时,兄长会那么高兴,除了为他的前途开心之外,也是松了口气吧。

  而且……

  缘一看向藤丸立香,通透世界里她是如此特殊和耀眼,那一刻的美丽,已经永远刻入了他的内心。

  能跟在神女大人的身边,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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