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后不久,戚长明带着找来照顾沈岳溪的人来了停晚峰。
是一名外门弟子,叫李肃。
容貌方正,看着甚是老实温和。
戚长明朝谢融灯道:“在岳溪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李师弟与岳溪关系不错,平时做事也很耐心仔细,甚少出错,融灯,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人是他精心挑选的,没有半分懈怠之心,他知道只有找好了合适的人,融灯才能放心回离疏峰。
谢融灯看了一眼李肃,确是放心了。
他那些不全的记忆里,也恰好有着这位李肃,只是因为他曾经对沈岳溪做过的事,对方不是很喜欢他,但也只是不与他相近相谈,并未做其它事。
他点了点头,对李肃交代照顾沈岳溪时要做的事。
“每天早晚施一遍净尘术,一天滴三次治愈伤口的灵『液』……”他将装着灵『液』的瓶子从怀里取出,递给李肃,“不够的话来离疏峰找我或者找师兄都可以。”
这种治愈伤口的灵『液』只供给亲传弟子和各长老以及掌门,效果极好,和寻常的伤『药』不同,用它的话要好得快些。
“天灵草『药』我已经放在了桌子上,每天中午喂一次就好,不要太多,太多会致使灵力浮躁生『乱』,不利伤口痊愈……”他认真的一字一句嘱咐着,说完了还问李肃:“李师弟还有哪些没记清楚的?有的话我还可以再说一遍。”
结果他一抬头,就看见李肃愣愣看着他,似乎全没听进去的样子。
谢融灯蹙了蹙眉。
他记忆里,李肃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有些不太放心把师弟交给他照顾了。
在他蹙眉的瞬间,李肃很快反应过来,道:“我都记住了,谢师兄。”
在谢融灯还没开口之前,他嘴巴一张一合,把谢融灯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谢融灯的眉峰舒展,语气放柔和了一些:“麻烦了。”
“不麻烦。”李肃立刻回:“我会好好照顾沈师弟的。”
谢融灯点了点头。
既然处理完这里的事,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微一侧头,就对戚长明道:“既然照顾岳溪的人已经找到,那我就回离疏峰练剑了,师兄。”
戚长明正准备说我送你回去,不想腰间和金铃挂在一起用作通讯的身份玉牌亮了亮,而后他面『色』一变,打消了这个念头,匆匆道:“路上小心,融灯。”
谢融灯看他神情,知道宗门应该里应该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师兄既然没对他说,想必那也不是他必须要知道的东西。
而他也不是好奇的『性』子。
“嗯,我知道的。”
……
……
两日没回离疏峰,谢融灯第一件事是浇了院子里的花,浇完院子里的还要浇屋里的,他重新把花洒注满了水,提着花洒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推开,他便没了动作。
穿着雪衣白袍的少年剑修站在门外,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居处。
房间整洁干净,细碎的阳光穿过门、穿过窗缝洒进房间,那一缕缕光束中,没有半点尘埃。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它们原来的摆设,并非是这样的。
谢融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那个看不见的怪物。
然而他很快注意到了木质地板上那枚身份玉牌。
他走了过去,弯下身将那枚玉牌捡了起来,指腹摩挲着玉牌的边缘。
玉牌上刻着云霄两字。
云霄长老来过他的房间。
不用过多的思考,谢融灯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狩猎妖兽那一日,他不在离疏峰。
他又想起了他状态不对走出山洞时,忽然出现的云霄长老。
对方看着他的神『色』格外的怪异,身体也有些僵硬,周身透着强烈的违和气息,直到之后才慢慢转为正常,去山洞里找了楚水流。
云霄长老为什么要来他的居处?来找什么?
在他的房间里……遇到了什么?
后一个问题显然比前一个问题重要。
他见不到的那个怪物,或许云霄长老见到了。他需要去问一问云霄长老,拿着这块身份玉牌。
这么一想,谢融灯不再迟疑,他攥紧了云霄长老的身份玉牌,将花洒放在一边,转身走了出去,御剑去了云霄长老的天明峰。
他到天明峰的时候,突兀的发现天明峰上有很多人,并且戚长明也在其中,还有掌门和其它长老。
谢融灯落地收剑,朝着簇拥的人群走了过去,但是没走几步,他就闻到一股恶臭的腥味。
这股恶臭的腥味极其难闻,就好像一具尸体扔在发霉的生了腐菌的瓷桶之中,被太阳灼烧数日发出的味道。
簇拥的人群中,窃窃私语声传来。
他慢步走去,而正在这个时候,戚长明发现了他的到来,讶异道:“融灯,你怎么过来了?”
“快回去。”他朝着谢融灯摇头,示意谢融灯不要过去。
他不想融灯看见这样骇人的场面。
但是谢融灯已经看见了。
被人群围拥的中央,云霄长老躺在地上,身体扭曲成怪异的姿势,那瘦黄的、褶皱密布的躯体大部分腐烂成黑泥的形状,诡异的是他的身体中没有任何的血『液』。
有的只是浑浊的粘『液』,宛如人类的鼻涕一般。
而更让人恐惧的是云霄长老的表情。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痛苦,反而充满了解脱的微笑。
明明死得这么惨烈,却『露』出与尸体惨状不符的笑容,这简直匪夷所思,令人头皮发麻。
戚长明一开口,其它的人也投来视线,看向谢融灯,然后有人注意到了谢融灯手上拿着的玉牌,眯着眼睛细看后,喃喃道:“这不是云霄长老的玉牌吗……怎么落到了谢融……不,谢师兄手里?”
楚水流原本正红着眼睛跪在云霄长老的尸体旁,不敢置信自己师父的死去,一听这话,立刻抬头看向谢融灯的方向。
果然看到了他师父的身份玉牌。
他目眦欲裂,骤然起身,拔出身后的剑朝谢融灯劈了过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师父!谢融灯,我今天要你为我师父偿命!”
当然,楚水流的剑并没有碰到谢融灯,因为戚长明出手阻拦了下来。
在楚水流拔出剑劈过去的时候,戚长明也抽了长白,架住了他的剑,他知道云霄长老的死让楚水流悲痛万分,有些失去理智,沉稳着嗓音道:“水流,云霄长老的玉牌在融灯手中,不代表就是融灯害的云霄长老,你清醒一些。”
“更何况云霄长老的死状不像修士所为,要么是魔物妖兽、要么是魔修,融灯不可能做到这样。”
而且他也相信融灯不会做这样的事,这种残忍非人的杀人手段,融灯不可能用。
楚水流剑被架住,他用尽力气也撼动不得半分,当即流着泪冷笑:“我师父忽然之间惨死,谢融灯又拿着我师父的身份玉牌,就算他不是杀我师父之人!也一定有所牵扯!”
“戚长明,以往你护着谢融灯也就罢了,今日你还护他,这个天衡宗首席弟子,你不配做——”
“给我滚开!”他神『色』扭曲,厉声道。
谢融灯平静道:“不用拦他,师兄。”
“长明,收剑!”相里珩冷道。
戚长明只好收了长白。
戚长明一收剑,楚水流握着剑就要再朝谢融灯砍去,相里珩抬手挥袖,一道强风从楚水流面前卷过,将楚水流拦住。
他威严开口:“楚水流,我让长明收剑,不是让你对谢融灯出手的。”
“我知你因云霄的死痛苦难当,但事情尚未明朗,只因一块身份玉牌你就一口认定是谢融灯杀了云霄,未免太过盲目!云霄合体境的修为,谢融灯元婴境,他连伤云霄都尚且有难度,更别提杀了云霄。”
他看向谢融灯,替楚水流问了那一句:“谢融灯,云霄长老的身份怎么会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