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木柔桑鼻腔一酸,眼泪便不争气的在眼眶内打转儿,带着哭腔喊道:“外祖母!”
她与左老夫人之间的祖孙情却是真真切切的,自九岁起便承欢于老人家膝下,至今已是将近七年,七年来祖孙俩同吃同居,木柔桑更是事事孝顺,哄得老人家时常开怀大笑。
左夫人在一旁也心酸不已,她膝下无女儿,便是将木柔桑当自己女儿般疼爱,就连嫁妆,她也是抢了一份子去,非要给木柔桑多塞上些。
见得老夫人与木柔桑两人伤心不已,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强笑道:“老夫人,今儿是桑丫头的大喜之日,您老能来看着她出嫁已是大吉了。”
左老夫人摸了把眼泪,说道:“小猴儿,让外祖母再看看你,我家的小猴儿往后就要住到别人家去了,呜呜!”
木柔桑强忍不舍,说道:“外祖母莫要伤心,仔细自个儿的身子,外孙女还盼着外祖母能福寿绵延,咱又不是离得远了,外祖母若记挂的紧了,便使了人去接我回来,我再陪您打马吊,可好?”
“嗯,嗯,嗯!”她一边摸眼泪一边转头看向左夫人,说道:“媳妇子,你可要记着这事儿,往后定要常接了她回来宠养着,她可是说了,要回来陪我一起打马吊,输了,可要给我做绿豆糕!”
“老夫人只管把心儿放肚里,这事儿本宫应下了,本宫也是极喜爱打马吊的,没想到木姑娘却也是个中翘楚。”怀庆公主见左老夫人年事已高,怕她太过伤心惹出旁的事来,忙接了话题。
左老夫人被她这一打茬儿,又不记得自己刚才做甚来着,愣在那里想了又想,一旁伺候的冬梅说道:“老夫人,姑娘今儿出嫁,听说杨探花对咱姑娘极好呢!”
“哦,对了,子轩呢?怎么还没有来!”左老夫人现在很健忘。
“来了,来了,姑爷胸前戴着朵大红花来了!”春景的嚷嚷声,瞬即打破了室内的离愁与担忧。
左老夫人忙由冬梅扶着站到窗边,踮起脚向外张望,说道:“不错,怀庆公主,你可是不知啊,当年老身第一眼瞧见他,便相中了啊,只觉得是老天爷打发下来的,咱小猴儿的下半辈子有靠了。”
杨子轩正与木槿之、左家两兄弟一并来到韵香院。
“外祖母!”几人脸上洋溢着喜气,高声喊她。
“外孙女婿!”左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大喊,瞬间众人头顶呱呱声一片,合着她老人家眼里只看到了这么个红艳艳的大骚包,自己的孙子,外孙子都成了空气......
木柔桑却是心中十分紧张、不安又有些小兴奋,时光易逝,转眼间她从垂髫之年到了及笄之年,从刚穿来时的迷茫、慌乱到慢慢的适应,转眼便绾发嫁作他人妇。
“好了,好了,大家先散开去正厅,新娘子要由亲哥哥背去拜长辈了。”怀庆公主在一旁看了,招呼大家先行一步。
杨子轩、木槿之及左人家两兄弟,少不得又是一
番行礼,这才来到韵香院的正房外。
“你且在这里,我们几个先进去把妹妹接了出来。”木槿之的心只觉得堵得严严实实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去吧,我先在院内等着,只是你们几个莫要讲太久,千万要记得赶吉时。”杨子轩知几兄妹定有一些话要说。
三人先快步进了木柔桑的房间,先是一怔,左人贤性子跳脱惯了,也不拘礼数,先木槿之一步,跑到她身边,说道:“小表妹,进了那府也莫要忘了你还有三个哥哥。”
这便是说要给她撑腰了,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打发人回来送信。
左人文心中也难受,唯一一个亲亲小表妹就要嫁人了,他虽不及左人贤与她的感情厚,却也是十分疼庞她,说道:“小表妹,你莫要怕,子轩与我是同窗,又与你自小一块儿处大的,自是信得过其人品,往后若有什么难为的事,你只管打发人送信回左府,你舅舅、舅母、还有你大嫂子都会看顾着你,左府的大门永远向你开着。”
木柔桑强忍泪点头,说道:“你们莫要担心,那侯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妹妹!”木槿之开口唤了她一声,动了动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听得外头喜婆在催,说是要盖红盖头了。
木槿之道:“知道了!”他从小丫头手中接过那块绣着合欢花的盖头,明明不过是两尺方锦却似有万千重。
“妹妹,莫怕,哥哥背你上花轿!”
大红的盖头从上头飞到木柔桑的头上,她的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一片红,红得那样耀眼,红得那样的叫人难受,她忍不住哭起来,说道:“哥哥,你往后在外头莫要贪杯。还有,每次喝酒前,记得打发了研墨回来告诉嫂子,莫要叫她煮好了饭菜,空坐于堂前,困望蜡泪垂。”
“嗯,哥哥省得!”木槿之的心如刀绞,木柔桑是他捧在手心的宝,如今,他却要亲自背了她出门子,从此冠上别人家的姓......
“哥哥,每年桃花开时,记得叫招仕爷爷多酿上些桃花酿,我们还要像从前一样,花前品茗,月下饮酒,击碗吟诗。”
“嗯,哥哥省得!”
“莫要忘了咱们小山村喂的那些猪,咱家的母猪已有老些年了,上次招仕爷爷来信说,它已经老得走不动了,哥哥明年春回家祭扫,记得换头新的壮母猪。”
“嗯,哥哥省得!”
木槿之不敢开口多言,他怕眼泪会不争气的流下来,不想自家妹妹为他忧心......
“可惜我不能再回小山村了,不能再给爹娘叠金元宝,不能再给爹娘祭扫了,我今年待嫁闺中时,已经悄悄叠了两箱笼,来年,你一并带回南边烧给爹娘,告诉爹娘......”说到这儿她已是哽咽不成声:“我,我,我嫁得很好,哥哥为我挑了门好亲事。”
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从她脸颊滑下,落在木槿之的背上慢慢的晕开。
他背她每走一步,她便要叮嘱他一件事,她有说不
完的话,交待不完的事,只恨不得一直走下去,两兄妹能依然如往昔那般相依为命。
......
路再长终有尽时,她的耳边传来杨子轩轻柔的声音:“莫哭,三日后,我带你归宁,又能再见到你哥哥了!”
木槿之的脚步是沉重的,每迈一步,他的心中就多了一份不舍,自古新媳难为,他不舍得自家妹妹受一点点委屈。
木柔桑趴在他背上轻轻说:“哥哥,记得告诉爹娘,我是以官家姑娘的身份出嫁了!”
“嗯,哥哥省得了,你到了那处定要好好的,记得时时打发人回来报个信儿,那处府里离咱家不远,得了空闲,便叫你嫂子接你回家来常住,还是住在你最喜欢的韵香院,那处院子哥哥谁也不给,一直会给你留着......”
木槿之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起来,他的妹妹还记得,记得在她年幼时,他当年说过的承诺,他的泪水一滴滴往下滑,快速地落入尘埃里,爹、娘,你们可看见了,妹妹终于长大成人,今日是以官家姑娘身份,身着大红霞帔从正门出嫁,夫家以三媒六聘之礼,堂堂正正的求娶回家,两老可曾看到了......
“哥哥,我一直记得,记得娘过世时,拉着你的手说过,要你好好照顾我,这些年来,你一直做得很好,一直很疼很疼我,我好想哥哥一直疼宠着......”
只可惜,愿望归愿望,她终究在青丝绾起后,被杨子轩娶回家,从此:这世上便没有了一个叫木姑娘的女子,从此:这世上便多了一个人称杨夫人的女子......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木柔桑在木槿之的护送下,拜别了左老夫人,及众长辈们,这才由他背着出了木宅大门,送进了迎亲的大花轿内。
大红的厚锦轿帘轻轻放下,有人趁机在轿窗**了个小手炉进来,左人贤急而快的话轻轻传来:“小表妹,今儿轿子要先往西行,再走正街入忠义胡同,怕是要两个时辰,你且拿好这小手炉好生捂着,莫冻坏了自已。”
她才刚刚接了小手炉,另一旁的窗帘又被挑起一角,一个镶兔毛的暖袖递了进来,柳姑姑压低了嗓音说道:“姑娘,快拿着,是少爷叫奴婢悄悄带着的,正好可以拿着苹果放在里头,又不会冻坏手。”
木柔桑坐在轿内低头看看左手的小手炉,又看看右手的苹果,最后把东西往空间里一放,接过了暖袖戴上,还是她哥哥最会疼人。
“起轿!”轿夫人齐力的吆喝着。
她在轿内听到有喜婆子在喊:“泼水!”
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只因覆水难收!
“泼什么泼!小姑子出嫁成了杨家媳,却还是木家女!是先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岂是一盆子破水能了却这份子亲情的!”
靖安郡主的话郑地有声,无人敢出声反对,须不知,她这一招落在有女儿家的夫人眼里,觉得她虽霸道却也讲得极有理,不觉中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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