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梅枝的时候,粉裙不小心沾上了雪水,她也不恼,只要自家堂姐见了那漂亮的红梅枝,能高兴起来便好。
“姑娘的裙角湿了,奴婢瞧着这梅枝也够了,要不,咱们先回屋里去,不然咱姑娘知道了,定会怪罪奴婢没伺候好姑娘的。”春雨是木柔桑的大丫头之一,每次木凤钗去她家小住时,她总会安排春雨照顾木凤钗。
因此,春雨才会与她这般随意的讲话。
木凤钗低头拎起裙摆皱眉瞧了瞧,吐了吐小香舌,俏皮的笑道:“咱们快回去,若叫我堂姐瞧见,少不得又要被念叨一番。”
说完,她率先离开了梅树边。
身后的丫头们抱着红梅枝,忍不住吃笑起来。
行到花厅的时候,听到有男子说话的声音,木凤钗心中生起疑云,哥哥们不在家,怎会有外男进入?
她正准备打发人去前头寻两个小厮来,却被春雨给扯住,拉着她躲到了一大柱子后,借着柱子与多宝阁的遮掩,想避开进来的几个外男。
谁知,对方像是成了精,竟料到屋内有人。
那一喝斥,吓得她不由自主的从柱子后转了出来,后又醒悟过来,暗中恼自己沉不住气。
谁知,眼前的人是不是诈胡?
心中憋着一口气,怒道:“你们是谁?怎可以随意私闯民宅!”
“木家三姑娘!”那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先前那般冷,多了一丝丝暖意。
逆着光,她并不能瞧清来人,她凭着声音判断,来人应该是个年青男子。
先是暗想,这人怎知她是木家三姑娘?
后又转念一想,乡邻多有知道她的堂哥、堂姐的,而她,随着年龄渐长,眉目散开,越来越多的人说,她长得与她的堂姐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木凤钗一向为此很自得。
她一直等自己的堂姐过来了,才知道,这个先前喝斥她的男子,竟就是让自己堂姐伤神的人。
木凤钗一时不知怎地自处。
她知道,这个王爷是有结发妻子的,她知道,自家堂姐为何而郁结在心。
她的堂姐,那般骄傲的人,怎会肯低三下四,俯首做低?
去做她不屑一顾的小妾?
她气眼前的男子薄情,恨他不该招惹了她的堂姐,叫她黯然心伤,却又想坐享齐人之福。
先前,那一点点悸动,也因为这些个原因,而被压下去了,只是,她面上却另又一番表现。
她想试探这个男子的态度。
果然,他的眼里只有堂姐。
木凤钗为难了,她该如何是好?
那一日的见面,木凤钗后来发现,她忘不了他,不知是因为自己堂姐之故,还是因为自己的懵懂心动。
就算如此,她依然在等,等自己的堂姐做出决定。
其实,她的心里早已能猜到答案了,不是么?
日子当真经不起等待,转眼间她已出落的婷婷玉立,木凤钗觉得这辈子活到现在,真的很值,比比小山村那些,当年与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大抵,在她们的心中,也只剩下满满的羡慕了。
谁叫她有个疼着她,宠着她的好堂姐呢。
连及笄都帮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木柔桑曾与她说过,希望姐妹俩能都常居京城,也好时常来往走动。
木凤钗的心里已经放下那个伟岸的男子,她想,自家堂姐的打算,终归是为她好,而且,以她这些年的经验,听堂姐的话,肯定有肉吃!
木凤钗是满心欢喜的,一身深衣的她,裙裾如莲,眉目如画,好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娇憨少女。
客人们的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有一刹那的惊诧与意外。
是的,众位贵夫人方才惊觉,眼前的小姑娘与木柔桑十分相似。
只是一个越发温柔娴静,一个似柔枝嫩条般的玉人。
眉眼间有道不尽的相似与婉转。
她本不欲把刘海梳起的,可是……
在她决定放下那个男子的身影时,命运却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姑娘,吉时快到了,姑奶奶打发人来催,让姑娘早些去前头。”
夏夜,是四夏之一,木柔桑的丫头以春字开头,她对木柔桑的孺慕之情,从这些琐碎的小事里就能看出。
“知道了,不是还没到吉时么?”木凤钗对着人高的铜镜左照右瞧,身上大红的深衣,配上百褶素纱裙,十分的漂亮。
“哥哥们呢?”
她的另一个丫头,夏露在一侧答:“姑娘,少爷与堂少爷,还有姑爷,在花厅那边呢。”
木凤钗抬头看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后拂掌道:“左右去那边,是要经过花厅一侧,不如我们走些去,偷偷瞧瞧哥哥们在做什么?”
木石头是她家婢子所生,又是庶出,木柔桑与木槿之兄妹俩,待木石头不如待她与木意杨两个好。
在木柔桑的眼中,她是最小的一个,时常将木石头给忘记了。
木凤钗是正统古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木石头见木柔桑的次数也不多。
也造成了,木意杨、木槿之与木柔桑三人,可着劲儿疼宠最小的她。
她方才能如此随性的说这些话。
如果,假如真的有如果,若重头再来,若问她,是否会后悔今日的心血来潮,木凤钗的回答肯定是:不后悔。
她带着自己的四个大丫头款款而行。
谁知,入了小院,听得里头一阵争吵声,隐隐听得出,是她的两个哥哥与堂姐夫正在吵着什么。
木凤钗把右手食指坚起,轻轻地放在唇边:嘘!
一双漂亮而清澈的大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哥哥们与堂姐夫不是很要好么?
怎地会吵起来?
示意丫头们不要发出声响。
她拎起裙摆,猫着身子,顺着抄手游廊轻手轻脚的溜到茶厅南边窗下。
支起小耳朵,偷听屋内的谈话。
“槿之,你先前在宫中,就不该拦着我的。”
这是杨子轩的声音。
木凤钗心中的疑问越发厚重,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是我妹夫,你若出了事,我妹子将来靠谁去?”木槿之气得又朝他喷气。
一侧的木意杨也跟着劝:“妹夫,你莫要太急,这事儿,他应该是说着玩儿的。”
他?
是谁?
躲在窗下的木
凤钗越发听得一头雾水。
“哼,怎可能是说着玩儿的?我就不信,他跟我打哈哈,谁知他是不是试探,就这了他不该有的心思,我就该与他拼命。”杨子轩一向是个温和的。
木凤钗暗自思量,只有与自家堂姐有牵扯的事,才会叫他色变。
难道是宫中?
那个男子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不曾告诉过自家堂姐,后来,那男子暗中又来了静园几次,就站在后花园的那片树下,静静的发着呆,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那时,木柔桑已经订亲,她不想自己堂姐的名声上传出污点。
“唉,那位怎就……这都已经上位了,还这么惦记着,当初,唉,孽缘啊,当初若知会这样,我就该拦住些,谁知……”木槿之的叹息声从屋内传出。
木凤钗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只是,不知这几人什么时候入的宫,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还想再听,夏夜已猫着身子来到窗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又示意她看看天色。
竟已快到吉时了。
她朝夏夜吐了吐香舌,调皮的眨了眨眼,又不情不愿的被夏夜给拉走了。
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在及笄日过后,她也不曾见哥哥们为难,想来,那日是那人犯了自家堂姐夫的忌,触动了他的逆鳞。
而他的逆鳞,唯有她的堂姐是也!
及笄过后,很快京里的贵族圈,皆知木家有女待字闺中,也有人上门提亲,而最合她心意的,便是郭家三少爷。
这是她堂姐给牵的线。
木凤钗又见那日偷听到的事没了下落,到底阅历不够,以为皇宫里的那位歇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这才应下了郭家的事。
郭家三少爷长相一般般,身上有些贵气,又有些威严,她曾偷偷扮过小学子,跟在哥哥们身后,与他见过面,吃过饭,还一起干过杯。
不过,这个二楞子,硬是没瞧出她是个女子。
换了旁的贵女定然是瞧不上的,但自小被木柔桑教导的她却知,郭家三少爷不似养在内帷中的那些绣花枕头。
木凤钗在他身上见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感,那只有在小山村时才有的纯朴与爽快。
她想,若是嫁人的话,嫁给郭家三少爷这个粗中有细的少年男子,也是不错的。
或许,有些人生来命里注定有缘无份。
当她有些小小企盼能嫁入郭家时。
无意中得知的一件事,改变了她的决定,有时候,一个决定便能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这一日,她在家中为自家哥哥们各缝了一件长袄,欢喜的拿剪刀剪去线头,抖了抖手中的青草色厚锦缎长袍。
“哥哥上学可曾回来了?”
夏夜等人并不知,她忙答:“奴婢这就打发小丫头去前头问问。”
不时,小丫头来回话,说是木竟杨回来了,而且,是与木槿之一起回来的。
“堂哥也来了?我正好给他做了袍子,夏竹,快些帮我把那袍子包起来。”木凤钗吩咐自己的小丫头帮她包好春袄子,又带了小丫头们一并去了木竟杨的书房那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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