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东方的天际刚亮起鱼肚白。
紫君盘膝坐在房间里的蒲团上,他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几乎已经实质化的灵耀宛若水汽,环绕在其周身。
房间外,不大的院落,里三层外三层被一众太虚书生围的水泄不通,这些面容俊秀的剑道修行者们低垂着眉眼,双手紧握在腰间的剑器上。
剑气倒悬,灌满了这方小天地。
“轰!”
一道气机,猛地从房间内迸溅出来。
云杉木制的房门,就如同被人狠狠的从里面踹了一脚,一阵尘土缭绕之中,两扇房门旋转抛飞落入院内。
低垂眉眼的书生们不约而同的抬眸,满院倒悬剑气倏忽沸腾,如丝如缕,将向他们飞来的两扇房门,切割成了无数碎屑。
碎屑翻飞,书生们目不转睛,视线落到了房间之中。
盘膝而坐的紫君,舒展眉目,有些欣喜的伸了个懒腰,浑身响起一阵如同炒豆子般的劈啪声。
那周身环绕着的灵耀,嗤然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光将他的身躯环绕其中。
“恭喜长清子,成功跨入第九境。”
院落里,一众护法的太虚一脉清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醉云京,今日迎来了第一位跨入第九境大关的年轻天才,年仅及冠之龄,便已经跨入第九境,其天资卓越,不亚于当年的定江候。
紫君眨了眨眼,眼角下的泪痣格外漂亮,他悠闲的站起,缓缓转身,迎上了院外一众炙热的视线,轻声道:
“醉云京青云榜,我排第几?”
青云榜,是年轻一辈的榜单。
一个丹凤眼,身材略显瘦弱的书生朝前走了两步,微微躬身行礼,回道:
“紫君阁下排第二。”
第一,是江明。
而排第三的灵衫玉和其他几位前十的天才,其实和紫君未突破时差距不大,这个榜单的排名也一直在波动,几人之间很难说谁强过谁一头。
但如今,显然不一样了。
紫君眯起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周燃烧着的幽蓝火焰渐渐飘散,轻轻撇袖,漠然道:
“今日起,我排第一。”
“青云榜前十位,从灵清一脉长清子灵衫玉开始,到定江候府少府主江明结束。”
“我,挨个上门讨教。”
……
这是江明练习挥剑的第七天。
这是江明筋疲力竭的第七次。
李卿月今日并没有来定江府,这几日里她偶尔会来看望,自那顿晚餐之后,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似乎在江明面前,李卿月的笑容比往常要多了些许。
微微喘着粗气,江明从双手挥剑变成了单手,他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他现在感觉身体虚乏无力,胳膊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从手指到肩膀,整个左臂都在打颤。
江明已经从昨日清晨挥到了今日,整整二十四个时辰。
挥了六天的剑,每次都筋疲力竭却怎么也找不到极点,这让他心下开始焦急起来。
别看现在外面风平浪静,那是因为他从受封之后就没敢出过家门,若是出去走一遭,绝对会有年轻一辈的天才们找他的麻烦。
如果一直等到别人上门来挑战的时候江明还没找到自己的极点,那十有八九会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他决定,这次不管多累,就是累死也得找到极点再休息。
眼皮好像变的千斤重,一个劲的要江明闭上眼睛,脑海中昏昏沉沉,困意和酸麻席卷全身。
粗重的喘息声下意识的传出,江明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拿剑的手颤动的幅度也更加剧烈。
“不行,我得撑住。”
他在心底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努力控制呼吸,强撑起眼皮,瞪大眼睛挥动手中清竹。
那眼白当中,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异常吓人。
渐渐的,江明慢慢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身上涌动起来,随着这股暖流的出现,血脉中的灵耀亦开始沸腾。
墨色的瞳孔,那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充沛的活力和精气神。
“这是……”
剑气,慢慢自江明周身开始流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气旋,几片落叶被气旋卷起,飘飞震荡。
“这是极点。”
在清竹剑身的空间当中,拔地而起的参天巨木下,剑灵裹着那件黑色大氅,看着星空之上浮现出来关于江明的画面,嘴角微微上扬:
“感受到了吗?江小子。”
江明只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似乎得到了一种升华,而后,多年来这具身体领悟到的剑气,似乎同样上升了一个大层次。
一股剑气如同活了般,自气旋当中分离出来,融进了他的身体之中,就像一枚种子找到了土壤,开始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就在那股剑气融入到江明身体的瞬间,江明的气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阵狂风自院落中升腾,少年身周的剑气不复以往的锐利。
像是一柄出鞘的剑被送进了剑鞘之中,虽然锋芒不显,但气息却比以往要危险的多。
剑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感叹道:
“这就是极点的威力么,居然连剑心的雏形都有了。”
世间大道三千,对道的领悟,也只有一个笼统的境界划分。
气,心,意。
剑道的境界,便是剑气境,剑心境,剑意境。
如果说能够领悟剑气就算是跨入剑气境,那么剑心境,便已经可以得到剑道的加持,无论是威力还是运用方式,都会产生质变。
整个大陆,能真正跨入剑心境的屈指可数,至于剑意境则几乎绝迹,年轻一辈能拥有剑心雏形的,如今江明是第一个。
清竹剑忽的震颤了起来,一股庞大的吸力笼罩住了他,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缓慢的把他血液里涌动的那股暖流剥夺殆尽。
被硬生生的从这种美妙的状态中拉了出来,江明只觉得意犹未尽,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下次,我是不是可以拔出清竹了?”
语气中带着兴奋,他问道。
剑灵的声音带着欣赏,眼前的这个少年,比预料之中要刻苦勤奋的多,回答道:
“只能拔一次。”
得到回复的江明激动的用力点头,只要能拔出清竹剑,那么现在的他就总算不用再担心被人打上门来无法应对了。
宗师之下无敌啊,想想就让人心神澎湃。
随着极点被剥离,缓过神来的江明再次被困乏无力的感觉所围拢,长舒了一口气,他有些摇摇晃晃的朝房间走去。
“李叔,我去休息了,午饭不吃了。”
朝着院落外喊了两声,得到李管家的回应之后,他推开房门,毫无形象的扑到床上。
不过半分钟,不大的房间里就响起了一阵轻微鼾声。
与此同时,定江候府外,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七匹健硕的枣红马踏着步子,鬓毛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芒,它们拉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定江候府门前。
府邸内,李管家耳朵耸动了两下,血管凸起的手搭在腰间剑器上摩挲着,大跨步朝正门走去。
驾驶马车的小厮年纪不大,五官平平,但那脸上一条极为醒目的伤疤让人一眼看了就不容易忘掉。
他从马车上跳下,小跑到车厢门口,把帘布微微掀起,低头恭敬道:
“小府主,我们到了。”
帘布下,伸出一只莲青色锦绣长靴,紧接着一道美的不可方物的人影出现在了车外。
精致的瓜子脸,肤若凝脂,五官端正,一头银发及肩,颜值比之李卿月竟丝毫不落下风。
那人面色苍白,举手投足之间荡漾着一股别样的美感,他白的有些病态,似乎身子骨天生多疾,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疼惜。
让人感到怪异的是,他的肩膀上,趴这一只巴掌大的乌龟,那乌龟闭着眼睛,龟壳上居然还长了几根杂草。
“小林,去敲门。”
他说着,磁性的嗓音传到了小厮嘴角抽了抽,说实话,哪怕跟在自家少爷身边那么久,依旧有时候会不习惯这种怪异的落差。
一个男人,却生了张祸国殃民,让天下女人都嫉妒的脸。
小厮还没来的及去敲门,李管家便已经推开门,大跨步走了出来。
当他的视线望到马车前那个美的动人心魄的男人身上时,李管家不由的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微微行礼:
“周少爷,你怎么来了?”
周广通,标准的男生女相,被誉为醉云京长相最美的男人。
当今东轩国师独子,一身神机卜算之术早在几年前就堪比他的父亲,如今更是成为了下一任国师之位最有希望的继承者。
他是不修剑道的,也就是说,他没有挑战江明的理由。
“小爷来找江明。”
嘴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周广通靠在身后的马车上,分外慵懒。
李管家皱眉,说实话,他有些忌惮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哪怕他一拳就能把眼前这个从小出名体虚的少年捶死。
但,他依然会忌惮。
修神机术的都是一群疯子,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棋子,强悍的神机术士,一盘棋可以坑杀成千上万的修行者。
三年前,当今宰相白霖,欲要谋权篡位。
眼前的年轻人,只是用神机术下了一盘小小的棋,整个白家,在准备谋权篡位的前一天,被灭了个干净。
从那以后,这个年轻人,就成了整个醉云京人人畏惧的虎狼。
从他的事迹来看,就绝不是简单人物。
更何况,他向来与自家少爷没什么交情,忽然来访更显得别有用心。
“我家少主今日身体抱恙,还请周少爷改日再来吧。”
周广通笑了笑,他轻吐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身体抱恙,来之前算过了。”
李管家的眼睛眯了起来,语气森然:
“周少爷对我家少主用神机术?这是何意?”
周广通的忽的站直了身体,他目光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我早就在三年前白家覆灭的时候就以道心起誓,不会再用神机术杀人。”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江明不利,而且我也没害他的理由。”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让李管家愕然:
“我想跟江明学剑。”
“拜他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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