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睿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事实上,自从苻宏率军取得一连串胜利之后,苻睿已经不敢再鄙视苻宏了,人家军功摆在那里,可以说是在国家最危险的时候挽救了一切,而且也趁机建立了班底,形势比人强,苻宏的太子宝座很稳。
但是问题是,马入夹道,已经不能回头了,苻睿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是绝不可能再放弃了,因为****,从来不是个人间的单打独斗,而是团体对团体的斗争,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就算苻睿自己愿意低头向苻宏输诚,可是自己的部下们怎么办?自己总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吧。
有趣的事,因为苻睿过去沉不住气,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想夺苻宏的宝座,而搞了这么多年,虽然过去苻宏确实不显山不露水,给人储位不稳的印象,但是如今苻宏的如日中天的地位,自然也不会有人认为他的地位还会动摇,至于苻睿,大家早就把他当初的事儿当做一个笑话了。
就在苻睿躲在家里喝闷酒的时候,自己的心腹幕僚楚瑜却突然走到了自己面前,大刺刺的夺走了自己的酒杯,然后缓缓说道:“巨鹿公,您不能再喝了。”
楚瑜面相奇丑,但是却是苻睿最信任的人,现在是苻睿身边的核心幕僚,理由也很简单,苻睿打小就不太被待见,也没人敢跟随自己,在这个时候,只有本来只是书吏的楚瑜,一直坚定地跟着自己,而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苻睿试探着用了用,却发现这个楚瑜是做啥像啥,而且关键是他有能在很复杂问题下找出最简单法子的本事,也就是因为他,才让苻睿在惨淡经营下,多少还积攒了些本钱,还能做做争夺太子的美梦。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手下,夺走上司的酒杯,都是很失礼的,苻睿眯着眼睛,醉眼惺忪的指着楚瑜,道:“你干什么?不喝酒?呵呵呵,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巨鹿公,您忘了您的志向么?”楚瑜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苻睿,平静地说道。
“志向?”苻睿坐起身来,看着楚瑜,神色平静了些,道:“我没忘,我记得我说过,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成为天下之主,我一定让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更重要的,是要统一天下,让天下胡人和汉人不分你我,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比一家人还亲!”
苻睿说这番话时,神色里充满希冀,而且眼神里有着一种使命感,和他平素的暴戾样子,完全不一样,任何人看见他的表情,都不会怀疑他的真诚。
可是苻睿说完,却苦笑下,道:“可是现在,大概这些,也只能永远是理想了,对了楚瑜,你来的正好,你追随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可是眼下,我这儿也没什么机会了,我也没别的给你,金银之物,你想要,可以直接去府库支取,然后你也可以自己去找前程,哪怕……哪怕是去追随太子,也无妨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也是真理,我这点度量还是有的,留在我这里,是耽误你啊!”
楚瑜有些感动了。
苻睿这番话,要说完全是真心话,大概也不至于,上位者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但是却也肯定不是糊弄人或者引蛇出洞的遁词,不管怎么说,楚瑜也追随了苻睿这么多年了,对于苻睿的心机和想法,也算很了解,这话
里,最少有五成的诚意。
饶是这样,也让楚瑜很感动了。
楚瑜当然看得出来,苻睿的本事,气度,胸襟和决断,其实都是不如苻宏的,理性来说,苻宏当然是最好的追随对象,而且楚瑜相信,自己在苻宏那里,一定能够更加人尽其才,辅佐他成就一番事业。
可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楚瑜当初之所以对苻睿效死,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别人都对自己不好,只有苻睿把自己当人看,后来更是当心腹看待。
楚瑜虽然在搞阴谋,搞算计上,心机很深,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是最朴素的。
你待我好,我便待你好,完全对等。
因此,楚瑜在感动之余,还是下了决定!其实今天来,楚瑜是做好了两手准备的,如果苻睿不说出这番话来,自己很可能也就不会说出将要说出的那段话,那段很可能能扭转乾坤的话。
所以说,一饮一啄,皆有前定,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啊。
见苻睿神色有些凄凉,楚瑜徐徐说道:“巨鹿公,您真以为,您现在就没机会了么?”
“呵呵呵,还能有什么机会?太子殿下有父王的宠爱,有大臣和军队的支持,在民间又有声望,我还能怎么办?”苻睿说起来都有些泄气,其实最近由于太子表现出色,很多原本是支持自己,起码是同情自己的人,都纷纷转到了太子那边,这也怪不得别人,政治是最现实的事情,苻睿除了生闷气,又能怎么样呢。
“不,现在,我希望您去见一个人。”楚瑜神秘地说道。
“谁?”苻睿皱起了眉头,“是谁想来关说?还是来寻我的晦气?”
“不,是一个能帮助您的人。”楚瑜笃定的说道。
“帮助我?”
“对!帮助您,帮助您逼近那把椅子。”楚瑜的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而苻睿知道,一旦楚瑜露出了这幅神色,就说明他已经进入兴奋状态。
这样看起来,这事儿似乎不是开玩笑了,苻睿站起身来,道:“椅子?他是谁?凭什么?为什么?”
“您见了就知道了,而且,最好,是您去见他。”楚瑜徐徐说道。
苻睿犹豫了下,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很简单,这件事情,他拒绝的话,等于错失一个机会,而去见他,哪怕那个人是个骗子,除了欺骗了自己的感情,耽误了一点点时间外,也没什么损失。
一旦那个人真的有这个能量,自己得到的,可就是万里江山!
孰重孰轻,实在很容易判断。
等到来到长安最大的酒肆“琅嬛阁”的天子房时,苻睿和楚瑜发现,一个貌不惊人的男子,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喝的开心,而眼前的桌子上也是一片狼藉,他显然没有等苻睿一行。
苻睿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平时可是蛮喜欢摆排场的,而且很在乎礼仪和规矩,如今人家摆明了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因此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可是楚瑜却不一样,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故意做给苻睿看的,目的当然也是试试苻睿的深浅,这点把戏,也就是当局者迷罢了。
因此楚瑜笑呵呵走到那人面前,道:“刘先生,久候了吧?呵呵呵,巨鹿公已经亲自来拜会您了,您看是不是……”
原来,那人便是段业麾下重要的人物刘国,自从吕光夺取凉州后,刘国便消失了一阵子
,而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实在是巧之又巧啊!
很明显,他便是段业派驻在长安的最高情报人员了,现在天下的重心主要还是建康和长安,因为苻坚既然暂时稳住了阵脚,大秦帝国也就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就有必要在长安建立起庞大的情报网,这样既能在朝中活动,市井打探,也算留下了条后路。
刘国也不客气,站起身来,走到苻睿面前,打量了一番,然后勉强行了个礼,道:“草民刘国,见过巨鹿公。”
苻睿这下子心情更不好了,这个就等于是藐视他了!可是,难得出来一次,而且这个人被楚瑜说的是神乎其神,总归还是勉强见见吧。
因此苻睿压着怒火,道:“听说刘先生,有大计与我相商,不知有何高见?”
“喔,坐!二位坐!”刘国的表现,就像一个完全不知礼数的乡巴佬,没有回答主客的问题,却招呼二人坐下,可是桌子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了,让客人这么坐下,实在是……有碍观瞻呐。
楚瑜却笑笑,毫不介意的坐下,他知道,这个刘国越是这么拿腔作调,就越说明他的确重视这条线,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接下来,又有一番的言辞交锋,苻睿几次都快忍不住要发飙,最终还是被楚瑜给连哄带骗给压了下来,而刘国在摸到了苻睿的底线后,也不再试探他,而是进入了正题。
“巨鹿公。”刘国的神色严肃起来,看起来终于像个有能耐的人了,而苻睿也松了口气。
刘国接着说道:“这儿是安全的地儿,楚先生恐怕也有所布置,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据我所知,公爷大人,生平最大的志向,大概就是能够为天王分忧,能够为百姓服务,能够造福这片国土吧!”
苻睿听了,心里好受了很多,刘国这番话,说的可是极为讨巧,明明是夺嫡这样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儿,却被这刘国说的冠冕堂皇,仿佛正义的很,苻睿当然受用。
因此苻睿也不谦虚,而是坦然点头,道:“父王天纵英明,雄才大略,带着我们从关中一隅之地,打下了这大大的江山,虽然一度有些曲折,不过瑕不掩瑜,父王实在是太伟大了,作为儿子,也只能希望可以赶上他的万一。可是,我们虽然喊他万岁,但是说句僭越的话,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父王自己也不避讳,那么父王千秋万岁之后,国家怎么办?总得有人担当起来吧。”
“您说的没错!”刘国赞了一句,“我们也认为,您是最合适的接班人,我们也愿意为了您的理想和宏图大志,帮助您,不过我现在想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如实回答我们。”
“你说吧,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起来刘国是很擅长和人沟通的,如今苻睿的态度就很好了,和刘国很谈得来,而楚瑜对这一切,则早就是心里有数,因此现在还在保持缄默。
现在,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有的时候,后发制人,才是正道,他得看看这个刘国,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刘国却是准备充分,这个时候果断的问道:“如今太子殿下,成为储君已久,而且早有班底,多有历练,近日连番大战,更是威望如日中天,而且让天下发现,太子并不文弱,相反,带兵打仗的本事更是非凡,敢问,公爷您认为,如今以您的本事,才华,可比得上太子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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