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其实对别的都能很淡定,因为他自己就是世家门阀出身,长相又颇为俊美,才华更是没的说,一般人,只有嫉妒他的份儿,这样的话,就算人家说他些什么不好听的,他也只是笑笑,你什么都不如我,说我那明显是嫉妒,我和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偏偏,刘亿如说的这话,却就击中了他的软肋。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他才总角的岁数,十来岁的小孩,你让他去和女人闹,也未免太难为了他,崔浩家教很严,让他从小荒唐,是不可想象的。
见崔浩涨红了脸,众人笑得更是开心,只是段业担心这小家伙自尊心太强,要是因为这个和大家生了嫌隙,就不划算了。
因此,段业赶快站出来,说道:“你们不要笑,笑什么?谁说小崔岁数小,就不能想美人了?想当年我十岁的时候……”
说到一半,段业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自己的一群损友在和自己聚会,而是自己的手下在出征前听自己说话,这也不是那个时代吗,而是中世纪。
不知不觉的,段业又想起来那个信息时代,那个有电,有网络,有美人的文明时代。
人,总是容易怀旧的。
可是,大家一听段业说到一半的话,却都开始遐想起来。啧啧啧,大人十岁难道就开始玩女人了?真是看不出来啊。
刘亿如一看众人满脸的促狭和强自装出来的镇定,就晓得他们都没想好事儿了。而且听段业那意思,似乎从小就开始荒唐了,这个混蛋!
刘亿如越想越生气,便走到段业跟前,伸手狠狠掐了段业一下。
段业本来还在遐想之中呢,却感到腰间一阵剧痛,这才回过神来,见众人神色都有些不对,段业轻轻咳了一声,道:“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出发吧!”
“是!”
……
刺史府门口,终于发生了剧变!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过于紧张吧,一个甲士突然手一松,“哐啷”一声,他手上的长刀掉在了地上。
嘈杂的环境里,这一声,却显得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非常之清晰,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而且瞬间,现场就安静下来,人们也都停下了动作,看着这个人。
而这个兵更是呆住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刚入伍的,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以这么多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马戏团给人展览的宠物一样,浑身不自在。
而众人看他的目光,其中的韵味,更是各不相同。他的袍泽长官,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因为他们想不到,居然是他,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
而试图冲击刺史府的百姓们,却都瞬间狂喜起来。因为他们对这个举动做出了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解读:他怕了!
他可是兵!我们是民!他手上有刀!我们没有!但是却是他吓得手哆嗦了,刀都掉了
,这不是怕了,又是什么呢?
吕纂趁机大声喊道:“各位当兵的兄弟们!还等什么呢?加入我们吧!跟我们一起,为姑臧,为凉州,讨一个公道!”
同时,受到鼓舞的民众们也纷纷士气大振,他们继续奋力的朝前冲,而那些依然举着盾牌,苦苦支撑的兵们,他们却仿佛感到浑身上下都像灌了铅一样,完全使不上力气,而对面那些百姓们,看起来却一个个都是势不可挡!
这是怎么了?
有时候,一个微小的错误,就足以毁坏大局,也许方才丢掉刀的那个小兵,真的只是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也许则是别有用心,反正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和动机。
但是,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丢掉刀是事实。而更为可怕的事实,是双方对峙的战线,从距离刺史府正门还有很远很远,到一寸一寸的朝刺史府逼近。
每一寸的前进,都让民众们的气势更加高涨,都让他们对改天换地充满期待,而让那些正在后退的士兵们越发的缺乏勇气和信心。
很多拿着刀枪,却不知所措的士卒们都在想,吕绍现在在哪?你不是和吕纂有着很深的矛盾吗?你不是一直想夺取凉州刺史的位置吗?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呀!
现在凉州城内,人心浮动,城外军队官员,骑墙观望,凉州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可是,这也是最需要英雄的时候!
眼下,刺史吕光人心尽失,坐困府中,无力回天,最有力量的人不就是你吕绍么,你可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缺的不就是大家的认可吗?如果现在,在这个时候,你挺身而出,登高一呼,顺利平定局势,谁还能质疑你的能力?
可是他们望眼欲穿,这吕绍却就是不出现。
其实现在,吕光也在找吕绍,因为吕光并非是真的无计可施,其实,对于一切,他都是心底有数,该做的部署,他也做了,所以,他才会在外面人声鼎沸之时,依然这么淡定。
但是,这一刻,一切都在算计中的吕光突然发现,自己的世子吕绍不见了!
说起来,对于吕光这种人来说,几个儿子的想法,他还能心里没数吗?他们想争斗,想夺嫡,吕光都是一清二楚的。不过吕光没有阻止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也认为,这把椅子,虽然肯定得传给自己的儿子不能传给外人,因为这是自己一手打下的基业,可是,他却并不认为,这椅子,就该凭着血缘或者亲疏来定!
自己的儿子,必须要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来坐上这把椅子,自己才能把位置传给他,如果明明没有这个本事,硬传给他,那是害了他,而且还害了家族,甚至自己死后都不能安生。
所以其实,吕光一直放任他们争斗,争取势力和外援,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把这把椅子,看做一块磨刀石,来磨练自己的这俩儿子,如果他们能够通过考验,也就证明,他们已经是出鞘的宝刀,是
开光的璞玉,配得上这把椅子。
包括吕光收段业为义子,一方面,当然也有拉拢之意,栽培之情,但是其实另外一方面,也是要让自己的儿子们有紧迫感,有对照,毕竟在吕光看来,段业年纪轻轻,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很不容易。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把他牢牢拴在自己这边。如果不是段业这人女人太多,吕光还真心想把女儿嫁个给他,让他们亲上加亲,毕竟在这个年代,联姻还是非常管用的。到时候,段业就是女婿,就是他们的妹夫,也就能安心的为了吕家做事。
等到了双方分出胜负的时候,自己自然会出面,先平息事态,再缓解关系,同时确定继承人。反正,是你们自己真刀真枪争取来的,谁也服气,以后也好办。
至于这可能造成的损失,可能造成的死人,可能影响的很多方方面面的东西,在吕光看来,都是枝节问题。如果能够把自己的儿子给磨练成器,让他在天下这混乱的局面下能够有立足的本事,能够保住吕家的荣华富贵,这就是最紧要的事情!
也因为为了随时掌握进度,所以吕光其实在吕绍,吕纂身边,都布了眼线,目的也是为了随时了解动向,吕光深深知道,只有对所有的情报有着全面的掌握,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的话自己成了聋子瞎子,当然也就没有办法了。
本来,吕光安排的人,都是极为隐秘,也绝对信得过,更不会被他们怀疑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单线联系,都很顺利,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吕光根本就联系不上了!这让淡定的吕光也有些失去了冷静。
匆匆赶来的吕由,还没来得及说话,吕光就问道:“你有没有老二的消息?”
老二说的,就是吕绍。
吕由有些诧异,他愣了下,才说道:“大人,世子大人自从昨天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至少他没有回府过。”
“这可就奇怪了!”吕光搓了搓手,神色有些焦虑,“你知道吗?麻子的尸体找到了。”
“什么?”吕由也吃了一惊,麻子就是吕绍最信任的一个侍从,是吕光府上一个老仆妇的儿子,可以说和吕绍从小玩到大,俩人感情极深,几乎和兄弟无二。
当然吕由这样机密的人,当然知道,麻子其实就是吕光派在吕绍身边的人,负责打探吕绍的情报和消息。偏偏在这个时候,麻子的尸体找到了,这说明,吕绍已经知道麻子的真正身份和目的了!杀了自己的发小儿,还让尸体被找到,这无异于吕绍也对父亲示威!
更为关键的是,现在吕光也不知道这吕绍到底到哪儿去了,这才是可怕的!
吕纂虽然在外面挟持万千百姓,但是吕光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吕纂的一切,吕光都看得见,看得懂,可是吕绍的行踪现在吕光看不见了!
看不见的,才是可怕的,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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