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突围(3)

  虽然出身贫寒,虽然自幼父母双亡,但是檀道济一点自卑的感觉都没有,相反,他非常自豪。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靠着双手,汗水,和鲜血换来的,他潜伏敌营,他千里传信,他在战场上努力拼杀,他甚至还在凉州给段业打工……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切,都是谢家人,谢太保,都是京口大营和北府军给他的。没有他们,檀道济或许少年的时候就会饿死。但是一码归一码,檀道济由于长期在北府军历练,他充分知道,所谓的世家门阀,所谓的天潢贵胄,大部分根本不是什么少年英雄。相反,在檀道济看来,完全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些人除了因为会投胎外,大部分在檀道济看来简直一无是处。

  连我檀道济这样的人都能出人头地,一身本事,我有什么好自卑的?相反,该自卑的,从来都该是你们。

  而谢灵,这个青莲一般的女子,自从出现在檀道济身边开始,就完全彻底的打动了他,他曾经冰封的心,似乎都融化了。

  她美丽动人,她才华横溢,她有忧国忧民之心,她虽然是士族出身,却丝毫没有架子,更重要的,是她一手栽培了自己。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不让檀道济这样的男人心向往之?

  可是檀道济一直按捺住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配不上谢灵,为此他甘愿来到龟兹,为的只是护卫她,他甘愿给锻冶这个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人打工,为他的事业在战场搏杀。

  如今,还好那个段业,还算是很守信用,自己终于能够回到谢灵的身边了。

  快两年没见,谢灵变得更加美丽了,让檀道济这样的英雄也几乎无法直视。他只能继续跟随在她的左右。

  谢灵哪里知道,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让檀道济生出了这么多的感慨,她点头,道:“为什么不呢?眼下段业跟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现在是现在,可是……”檀道济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也就噤口不言了。

  刘显阴森森的一张驴脸拉得老长,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谁心里也不会好受。独孤部如今在草原上如日中天,风头盖过匈奴铁弗部、贺兰部,诸如其它高车诸部、柔然杂部,刘显从不放在心上。他有雄心壮志欲称霸草原,可一个阴影总是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阴影就是年仅十六岁的,鲜卑拓跋部经营草原近二百年,公元180年,北部鲜卑联盟首领洁汾从呼伦湖第二次南迁至匈奴故地,与匈奴天女结合生下被后来的北魏尊称为始祖神元皇帝的力微。匈奴部落加入鲜卑联盟杂居共处相互通婚,北部鲜卑正式称为拓跋,即鲜卑父匈奴母所生后代之意,从此鲜卑拓跋部兼并各部,雄霸草原建立代国,虽说被天王苻坚一举击溃,但其势力仍在,遗族故臣遍于草原各地。拓跋各部落虽名文上听命于独孤部,私下其心不死,就是独孤部内部与拓跋鲜卑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拓跋圭这个代王什翼建的嫡亲孙子就是他们的魂。若要让草原宁静,若要使

  独孤部一支独秀,就必须灭掉这个魂,拔掉这面旗帜,让代国的遗老遗少们彻底死心。

  刘显眼中闪着可怕的光,阴侧侧的地对他兄弟刘亢泥和身边一个黑瘦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道:“拓跋圭一定要除掉,你们马上去准备,我亲自带人去,帐外的部落大人们,我先去应付一下。”说着撩起帐帘子走出去。

  那个黑瘦的中年人慢慢踱出帐外,他叫梁眷,素来诡计多端,是刘显最为倚重的谋士,袭杀刘眷就是梁眷一手策划。不过这一次梁眷似乎并不站在刘显这一边,梁眷的父亲梁盖盆曾是拓跋部的一个部落大人,梁眷本人是老代王什翼建的外甥,和拓跋圭是亲戚,思前想后,他跳上一匹马,向一处牧场驰去。

  远远望见一匹匹骏马成群结队的在辽阔的草原上急奔,一个戴羊皮帽的黑汉子,在马队侧翼纵马挥鞭,吆喝呼喊。梁眷迎上去,大叫道:“穆崇!穆崇!”那黑汉弯马冲过来,象一阵疾风,距梁眷的马头仅有一尺处勒马,惊得梁眷的马儿也腾空跃起,梁眷拽住缰绳,不满意地道:“冒失鬼!抢屎啊你!”那黑汉大笑,手指奔驰的骏马喊道:“梁眷大人,看看我养的马,肥不肥?壮不壮?”梁眷没搭他的茬,招招手道:“你随我来!”黑汉扭头冲马群中另外一个牧民大吼道:“奚牧,看着点!”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梁眷的毡帐旁,各自跳下马,毡帐里走出一个年青美貌的女子,接了二人的缰绳。梁眷不急进帐,对那黑汉道:“穆崇,我知道你对拓跋圭母子很好,没少偷着给他送马吧?”穆崇把头摇得卜楞鼓似的,连说:“没有!没有!那是大人您的马,我怎么可能吃里扒外。”梁眷轻蔑的哼道:“少给我耍滑头,你从小就喜欢偷,好歹就被人逮住一次,还让我把你留下了,我对你也不错,我和拓跋圭是一家人,你爹、你爷爷都是拓跋部的奴才,我知道,你心里有旧主子,我很高兴。”梁眷四下略一张望,压低了声音道:“拓跋圭暗地里招兵买马的,我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时机不到,不好过早表态。现在草原大乱,刘显的野心不小,他准备对拓跋圭下手了,你现在马上到七介山,去通知他们母子,让他们赶快走,离开独孤部的势力范围。”穆崇紧张地说道:“刘显真敢杀害少主子?他爹对少主子都是恭敬有加。”梁眷冷冷道:“刘显连他叔叔都杀,会把谁放心上,你快去!不过……”梁眷迟疑一下,接着说道:“刘显日后肯定会疑心我,草原上的汉子讲义气,不管刀砍斧剁,你一定不要泄露,把我给卖了。你现在骑上我的马,看到那个女人了吗?”穆崇顺着梁眷的眼光看过去,那个年青美貌的女子正在给马儿整理鬃毛。“她是我的最心爱小老婆,你带上她。如果日后刘显怀疑到我,你就说你偷了我的马,抢了我的女人畏罪逃跑。”穆崇点头道:“梁眷大人放心,我和奚牧一起去!”“嗯!快去吧!”穆崇骑上梁眷的骏马,带上他的宠妻,去牧场找到奚牧,一同飞奔盛乐送信。(在今呼和

  浩特南面和林格尔县境)

  拓跋圭和母亲贺氏住在七介山脚下的牧场,穆崇和奚牧到达七介山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们更先到达,是刘显弟弟刘亢泥妻子的侍女。刘亢泥妻子拓跋氏是老代王什翼建的女儿,拓跋圭的姑姑,原为刘库仁妻,刘库仁死后,依匈奴旧俗父死妻其后母,改嫁给刘亢泥,她从刘亢泥嘴里得知消息后,马上命令贴身侍女骑快马到盛乐告知拓跋圭的母亲贺氏。

  贺氏闻讯大惊,却不肯相信刘显能做出这等事来,拓跋圭在草原上小有威望,是代国的嫡孙,他刘显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说刘库仁是什翼犍的女婿,刘显和拓跋圭是亲戚,他就下得了手。可转念一想,刘显连他亲叔叔刘眷都敢杀,哪里会顾及面子和亲情。正犹豫不决,穆崇到了,穆崇的到来让贺氏深信不疑,此时的拓跋圭竟尚未归来,贺氏让叔孙建、李粟等人带着拓跋圭的几个弟弟,拓跋仪、拓跋虔、拓跋觚,分头去找,并通知邻近部落的长孙建、元他、罗结等代国的故旧臣子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去他娘家的部落贺兰部暂时避一避风头。

  拓跋圭和慕容琼沿大黑河纵马狂飙,令拓跋圭惊奇的是慕容琼的骑术竟不在他之下,百里路下来依旧紧随其后,倒是把长孙肥甩在身后。

  拓跋圭慢下马来赞道:“别看你长得白嫩,骑术真不赖!”慕容琼洋洋得意:“泼墨汉家子,走马鲜卑儿,我是鲜卑人嘛。在我们兄弟姐妹当中,我的骑术是第一的。”拓跋圭心中一动道:“你说汉人,我倒想起来,不远处有个汉家女子的墓冢,好象是叫什么君来着。”慕容琼拍手道:“王昭君,昭君墓吧!”

  “嗯,就是这个名字!”

  “太好了!我们过去瞧瞧,听说她有落雁之容,是个大美女!”

  “你也喜欢美女吗?”

  “美女,谁不喜欢呀!嘻嘻,你不喜欢吗?”

  拓跋圭大笑道:“喜欢!草原的绝色不多,不过若遇到美女,大哥给你抢一个。”

  “呸!你们还兴这个,我们大燕早就不做这种野蛮事。”

  “野蛮?你们慕容部的男人都温柔?也对,慕容都是情种,要不怎么姓慕容?”

  慕容琼正待驳他,长孙肥追上来,他生得肥壮,虎背熊腰,再快的马驮了他,也不能遂心所欲。长孙肥跟在两人身后一语不发。慕容琼讥笑他木讷,象一个傻熊,长孙肥也不生气。他被什翼建十三岁选入王宫任内侍,代亡后,一步不离拓跋圭母子,侍从左右竭心尽力,拓跋圭把他当做亲哥哥一样待。长孙肥不喜欢说话,但做事果毅风行。

  不多时三人来到昭君墓,但见蓝天白云之下,碧水清溪之畔,青冢兀立,巍峨壮观,远远望去墓草青青,黛色朦胧,此时已是深秋,草木枯黄,蓑草连天,昭君墓上仍是嫩黄黛绿,草绿如茵。

  昭君墓有平台及阶梯相连,墓前、墓顶各有一亭,墓下是王昭君和匈奴呼韩邪单于并辔而行的铜像,塑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近四百年的风风雨雨依旧遮掩不住王昭君倾城的风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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