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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开,散发出温暖的橘光,熟悉的摆置,熟悉的味道,这里是皇宫,他的寝殿。

  他又回到了他原本的身体。

  盯着床顶,祁景迁扯了扯干枯的唇。

  第二次,自从灵魂被束缚在那匹狼身体里,这是他第二次回来。

  每回大约六到十天期限,也就是说,没有意外的话,此后大概一直都会保持这样的节奏?

  不再困惑,他重新闭上双眼。

  蓦地,脑海忽然闪出一张莹润的笑脸,思及她口中说的那些话,祁景迁艰难启唇,沙哑的嗓音满是粗粝感:“来人。”

  第三十章

  听见皇上醒了,宫婢太监御医速速赶来,疲惫苍白的脸上俱是惊喜若狂。

  祁景迁在太监搀扶下靠坐床头,皱眉望去,眼前这帮人,仿若行尸走肉似的,眼下黑眼圈重得吓人。

  尤其跪在前头的太医院院使奚崇,他腮帮上的胡须浓密凌乱得简直像把稻草。

  祁景迁摇摇头,也是,他躺在这里昏迷不醒,他们怎么可能过得舒坦?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数这群人最希望他痊愈,最不希望他有个万一吧?

  “皇上,先喝点温水润润喉。”奚崇努力保持冷静,吩咐立在一侧的太监。

  等小半杯水缓缓划过干涩的喉咙,顿时舒畅不少。

  祁景迁目光略有深意地落在奚崇身上,半晌,哑声问:“太后……有没有为难你们?”

  众人缄默不语,恨不能将头埋入脖颈。

  这时,一个太监小声回:“回皇上,不曾。”

  扯扯唇,祁景迁不置一词。太后的性格,没谁比他这个做儿子的更加了解。

  他歇了口气:“通传太后的人去了吗?”

  “回皇上,去了。”

  眨眨眼表示知道,祁景迁阖上眼眸。

  不一会儿,太后仓促赶来。

  挥去众人,太后坐在榻边嚎啕大哭起来。

  祁景迁知道她是真伤心,她膝下就他一个儿子,虽从小母子生分,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分割的。

  “皇上,哀家真的是怕了。”眼眶红肿,太后望着他说,“哀家日日夜夜焚香祷告,祈求佛祖保佑皇上逢凶化吉,哪怕折哀家的寿也是愿意的啊!”

  “母后不必牵挂,朕没有大碍。”

  “怎么没有大碍?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是一帮废物!连皇上为什么昏迷都诊断不出,养着他们有什么用?”声嘶力竭地低吼,太后双拳捏得紧紧的,“皇上昏迷断断续续都二十日了,朝中大臣……还有京中百姓似乎都听到了消息,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竟敢泄露风声。皇上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哀家怎么办……”

  泪水颗颗从她眼眶里往下坠。

  祁景迁别过头不愿多看,确实,他再这么下去,很容易引起朝中动荡。

  目光盯着半空某点,他默默在心里问那匹金焰狼:是不是朕将小狼崽抚养长大,并且拥有自保自足的能力,你就愿意放下怨恨?如果是这样,请托梦给朕,给朕一个确切的答案。

  “母后,朕身边的这些人都已经尽力,还请母后不要迁怒为难他们,朕生病并不是他们的错。”祁景迁望着垂泪的太后,温和的劝说,“母后您别想太多,朕很快就能痊愈如初。”

  “皇上——”

  “对了,还有那帮御医,自从朕生病,他们是不是都没怎么出过宫?”

  太后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理所当然说:“皇上病着,他们当然要抓紧时间研究对策,怎能懈怠?”

  “让他们分批值守在宫中即可!”见太后欲反驳,祁景迁开口,“好好休息才能提高效率,或许正是他们太过疲惫,才一直找不出朕的病因。”

  顿时语塞,太后不好反驳,只能颔首应下。

  婉拒太后留下守夜的打算,祁景迁目送太后离去,旋即宣见奚崇。

  “臣参见皇上。”奚崇快步入内,下跪行礼。

  “奚大人请起,刚才朕的旨意可传达下去了?”

  奚崇感动地拱手回:“多谢皇上体恤。”

  祁景迁挑挑眉:“奚大人久不归府,想必府内家眷一定非常挂心!”

  奚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再拱了拱手。

  “奚大人医术如此了得,不知膝下儿女是否会继承衣钵?”

  “回皇上,犬子年纪尚幼,说出来不怕皇上笑话,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臣起初教导过几次,可他连寻常药草都会混淆。反倒是臣的女儿倒有些这方面的天赋,只可惜她是——”

  一不留神说太多,奚崇面色微变,尴尬地笑笑,不再多言。

  祁景迁心底差不多有了底,洪家村那位奚姑娘多半是奚崇嘴里的这个女儿。

  做爹的在宫中背黑锅,为他这根本不是病的“病”煞费心思,难怪女儿远在千里之外都操碎了心!哎,祁景迁心想,奚崇女儿如此倾慕尊敬朕,做爹的定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思及此,他欣慰地笑笑,心中十分圆满。

  “奚大人辛苦,赶快回府歇息,明日不用入宫。”

  “万万不可,皇上。”奚崇慌道,“臣明日与诸位御医得商讨新的施针方法。”

  “施针?”

  “对,皇上病情十分古怪,既然没有病因,臣与大家商量,看能不能以施针刺激穴位来作为突破口。”

  祁景迁:“……”

  不愿再聊,等奚崇退下,祁景迁有些绝望。

  不管是做狼,还是做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这顿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长夜漫漫,他身体乏力,精神却十分抖擞,祁景迁靠在床榻,蹙眉思量着朝堂之事。

  将近整月不曾早朝,他生病的事绝对瞒不住。朝中重臣虽忠心不二,却怕……

  先皇膝下有六子,他是宁王膝下长子。

  平辈的那些亲兄弟堂兄弟都不成气候,唯六皇叔敬王一向受人尊敬,只因其性格直爽跋扈而屡遭先皇厌弃。

  他若真病入膏肓,打心底愿意传位于六皇叔,可惜他这病又算不上病,实在尴尬!

  该如何是好?

  祁景迁叹了声气,唤太监扶他下来多走走。

  他这躯体都快生了锈。

  第二天,祁景迁召来几位重臣商议。

  为稳定军心,他拟下秘密诏书,若有万一,便传位于敬王。

  诸位大臣嘴上口口声声说皇上一定不会有事,心底却着实松了口气。

  祁景迁何尝不知?他理解是能理解,小情绪还是有的。

  这小情绪一直延续到他返回狼身,依旧没能完全化解。

  最糟糕的是——

  洞穴里没了狼二狼妹的身影,他回到人身不过两夜一日,这种程度的饥饿它们明明扛得住才是!

  祁景迁迅速跑出洞穴,空气中有它们淡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