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旧人重逢

  由于行军昼夜不停,水陆交替造就军士们的疲劳,戴明宝选择军队驻扎在了北岸三里地林子外旷野处。

  耿寒和高秋爽围簇在一团篝火处,耿寒长的黑,哪怕火光照在脸上,也只能看见那双冒火的眼睛和那口大黄牙。

  耿寒脱起一双靴子放在了火边以供烤干,一股脚臭冲天扑面而来,耿寒傍边的的军士们都很是默契地往别处靠去。

  “你这味也忒大了。”高秋爽鼻翼皱起,嘴巴苦成了八字形。

  “方才拉马子的时候不小心遭进了一回水。”耿寒憨笑道。

  高秋爽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呵气贼笑。

  “高兄还是老样子,哪怕入了一会牢狱,还是老样子,照是闻化人。”耿寒间周遭无人,方才谈及牢狱。

  “耿某敬服!”双手抱拳拱向高秋爽。

  “脱臭鞋退避旁人,耿兄如今也是精明人了呀。”高秋爽还以一礼。

  “哈哈哈,不满你说,这是巧合。当初高兄你被收监入狱时,某也是遭了上头好一顿骂,若非某谎称并不知情,怕是也得陪你吃上几天牢饭了。”

  两人哄堂大笑。

  “高兄还不快向某言之一二?”

  “你可知,我们这次是来干嘛的?”

  “朝廷说是来保护那位新任刺史上任的,但上头幢主交代下来,此时出行,提前得把刀口给磨亮了,说是得喂喂腥。”

  耿寒拿起膝盖旁边放有的那把大环刀,湊着火燎锃亮一番,刀环煌铛作铃响。

  两人相视甚合意,都明白祸在广陵。

  “此行恐是凶多吉少。”高秋爽细目凝重,火燎啪啦作柴摧。

  “高兄怎么会这么以为呢?五百羽林禁卫军,又不是去打仗,天下还能有对手吗?哪怕是他竟陵王有个什么歪念头,也不带害怕的。”黑刀耿大嘴舌头快没绕上天了,整张黑脸神采奕奕。

  高秋爽顾自一笑,他并不讨厌眼前汉子那副吹牛的黑憨模样。

  “赶月过,真得给你几粒花生米。”

  耿寒哈哈大笑,憨态可掬。

  “总归此行,你务必要小心。还有一事...”

  高秋爽话没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了幢主高亢的声音。

  “黑刀耿,干哈呢?麻利点!轮到你巡夜了。”

  耿寒起身穿鞋离去,憨笑聊表抱歉。

  那幢主长的很是彪壮,膀大腰圆的,愣是将身上的铠甲撑起来,整张虎头兜鍪已然被大脸扩的有些变形。

  幢主踏着裙甲作铄走过来,特地环绕在盘腿坐着的高秋爽的身边,他那双虎目像是两颗大黑算盘珠子一样盘算着高秋爽。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站在了这里,你还不懂其中的安排吗?”高秋爽话里也打了把太极。

  幢主虎目怒视,大手一把抓起了高秋爽的胸甲,得以让两额相对。

  高秋爽的眸子并没有因此蒙上恐惧,而是强颜作笑。

  “自当是有贵人相助!”

  “哈哈哈,没事就好!”彪壮幢主将其松开,厚手重拍了高秋爽几下肩头,愣是让后者有些凿不住直闷气呕。

  “黄回,你这下手怎么还是这般厚重,要不是哥们身子还算凑合,指不准得给你把骨子给拍散架了。”

  “高兄,依你这般说,确实是我孟浪了,哈哈哈。”黄回笑口常开,继续出语。

  “你的意思是你是上边安排进来的?我怎么不知晓,戴公也未曾向我提起过。再说了,你不应该还在蹲吃牢饭吗?”

  高秋爽白了他一眼。

  “某又不是什么大头人物,戴大人又哪能向你提及到我呢。只不过是逢了贵人恩情,方才可以重新穿上这身铠甲。”

  黄回大哦了声,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人皆有密辛,他更是深以为然。黄回出身军户,起初随从藏质征战,在刘骏继位诏令赦免军户时方得以脱离军户之籍。

  后来在刘义宣及藏质发生叛乱兵败以后逃到豫章,却又被军主谢承祖抓回江州作部服役,获赦以后去往建康谋生路,历经种种辛苦,终于得遇到戴明宝的赏识,方才一步步走至如今禁卫军中的一个幢主之位。

  南北朝时期的军户并不是什么香饽饽的户籍,它意味着士兵及其家属的户籍属于军府,一旦入了军府,即是军户中人,世代为兵,社会地位尤为低下。

  “这回广陵之行,黄幢主还请小心。”

  黄回哈哈大笑,差点没掉牙,他顾自拍起胸脯,胸甲煌铛作祟,积灰震出,在火光下浮动。

  “操劳什子心,还不如先顾好自己得了。”

  彪壮幢主拖身靠向高秋爽,一把揽肩膀拗了过来,令其靠在自己的肩甲上,虎眯眯的瞧了瞧周遭,从腰囊掏出了一个羊皮袋子,拳手递给了高秋爽。

  “身子给热乎了,是扬州那边来的酒,听人家好得很,可便宜你嘞。”

  两个大老爷们挤在一起唠嗑了好是一番,相互小嘬几口,作态忸怩,生怕叫别人给发现了。

  不远刚搭建好的帐篷处。垣阆刚接待完附近官吏闻讯送来的酒食。

  账内朝服男子与身穿明光铠将军对蒲而立。

  “修整一日,即夜连奔,以措手不及之势堙灭乱党。”戴明宝摘下头盔抱于腰间,那双猴眼依旧狠辣。

  “戴公此举...有些不妥。”垣阆的方正脸摆的很俨然。

  戴明宝面露不解,嗯以疑问。

  “如今吾等奉有帝诏而来,乃是名义之师,又岂能行偷袭这般不入流之事。”

  “不入流?兵者,诡道也,来什么高尚说法。”戴明宝猴脸老横。

  “吾等亲临广陵城,他竟陵王自当亲自迎接一番,到时入城,我们向百姓罗列竟陵王诸多罪状,使其当场伏诛,不仅名正言顺,还办得尤为风光,想来陛下知晓过后定能好生嘉奖一番吾等。

  为人臣子,不仅要办好君上的差事,更要办得漂亮,使得君上龙颜大悦,方才算的上是好臣子。”垣阆说得大义凌然,两撇小胡须高扬至极。

  “儿戏...我们何来的师出有名?他竟陵王若是知道我们秉承屠刀,别说是亲自迎接,你我能否安渡广陵都是个悬崖口。”戴明宝猴眼发昏,并不作认全账。

  两个小老头相互较劲,吹胡子瞪脸,谁也不服谁,各呈己见争执了好一阵。

  “此行我为主帅,你且听我主意。”

  戴明宝当场坐了下去,一语不发。

  “戴公,你且听我细说,我与那典签蒋成素有旧交,我可遣一驿卒连夜予他报信,令他明日午夜遂开城门,届时我们一路无阻,直驱王府,那乱党岂不只能是束手就擒?”垣阆在于戴明宝的争执下也确实明白自己原有的计划太过理想,故而想出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戴明宝脸色缓和,顿了几息。

  “那垣公的驿卒可派出去否?”

  “还没。”垣阆讪笑。

  戴明宝猴眼瞪垣阆中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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