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是差不多午夜时分。
梦中的混乱与呓语似乎仍在耳边,那声亘古的、混沌不清的叹息似乎也追追缠缠,跟随着她。
白鸟真理子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慢慢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睡不着了,她索性起身推开了门,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会。
尚未天亮的夜晚是黑暗的,白鸟真理子恍惚的想,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了一眼正被风吹动着的树梢。
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白鸟真理子靠在了墙角,呼了口气。
她长久的凝视着着眼前陷入沉睡的一切事物,思绪变得缓慢了起来,像是重新陷入了一场清醒的梦。
身边有谁走了过来,白鸟真理子抬头,才发现那是伏黑惠。
“晚上好,”她笑着说道,“惠君也睡不着吗?”
伏黑惠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披着一件外套,见白鸟真理子似乎穿的有点单薄,就将自己的外套解了下来,递给了她。
“天气太凉了,”他解释道。
白鸟真理子顿了一下,还是没拒绝伏黑惠的好意,将那件。
“一起坐吧,”她笑着说道,“既然睡不着…”
白鸟真理子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恍惚着说道,“…稍微做点什么吧。”
她有点怅然地说道,又朝着远处的山看去。
伏黑惠点了点头,坐在了白鸟真理子的身边。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有些低落的心情,他沉默了片刻,抬手唤出了玉犬,有些僵硬的说道,“…借给你。”
白鸟真理子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似乎从未变化的两只玉犬,“式神也不会衰老啊,真好。”
玉犬听见她的话,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腕。
顿了顿,她才说道,“惠君想听听看我这几年做了什么吗?”
见伏黑惠没有拒绝,白鸟真理子就慢慢的说了起来。
离开的五年就像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终究是对白鸟真理子有些影响的。成为世界意识也是。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万物总有代价。
白鸟真理子说到某些事的时候是笑着的,有时又带着点恍惚。
她一边细细碎碎的说着,一边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是很有趣的事情,对吧?”
伏黑惠侧头看着白鸟真理子,认真注视着她,试图从她的话中补全分离的五年。
他从那些只言片语的记忆碎片中看见了白鸟真理子形单影只的样子,动了动手指,又在即将触碰到白鸟真理子的那一瞬间收了回来。
“…所以说,大概过了这段时间我就要忙起来了,”她微笑着说道,“还真的是不太习惯啊,懒散了这么久,又要开始工作了。不过也挺好的,能活着就很好。”
无论是怎么样,都很好。
她侧头看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头发随着风飘散开来。
“谢谢惠君听我说完这些话,”她的声音还带着点笑意,“憋了很久了——能够差不多的表达出来,感觉真好啊。”
动了动唇,伏黑惠将两只绕着他们跑圈的玉犬收了回去。
他认真的喊了一声白鸟真理子的名字,“白鸟。”
被喊到名字,白鸟真理子有点疑惑的转过头来,“怎么了?”
伏黑惠注视着她的眼睛,几乎是冲动的说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好啊,”白鸟真理子笑着说道,“能被需要真的是很好啊·。”
她温柔的说道,“我很愿意听。”
伏黑惠点了点头。
他停了停,才说道,“是这样,我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我喜欢你很久了。”
听到这句话,白鸟真理子愣了一下。
她几乎觉得不真实起来,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欸?我吗?”
伏黑惠点了点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竭力平静的陈述道,像是在克制着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白鸟真理子讶异的注视着伏黑惠,凝视着这位阔别许久的朋友。
这是一个不真切的梦,还是说梦境被延长进了现实中?不,这不是梦。
伏黑惠即使再怎么掩饰紧张,却总能看出些小心翼翼地试探,带着点手忙脚乱,弄得白鸟真理子都有点慌乱起来了。
因为这样的人、这样可爱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啊。
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
白鸟真理子忽然发现,曾经慌慌张张闯进她的家里的那个少年已经骤然长大了,长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成熟了、稳重了许多。与此同时,他在向她拙劣的坦诚着自己的心意。
她一时间有点恍惚。
这似乎是一种突然感受到自己正被谁恳切地、真挚地爱着的感觉,从她身体中忽然窜过了。
于是在这一刻,视野都跟着明亮了几分,世界似乎也向她倾斜了一点,有种失重的错觉。是偏爱的感觉吧。
白鸟真理子抬起头,像是第一次看见伏黑惠那样仔细地打量他,发现他也同样正在手足无措的注视着她。
她迎上他的视线,探究的直视着他那双柔和的、却又翻滚着莫名情绪的眼睛。
那是一种近似河流的凝视,深沉、长久而缓慢的,像他给白鸟真理子的印象一样。
平时伏黑惠注视着她,是难以察觉到的、温吞流过的溪水;现在看起来却像是湍急汹涌的浪潮在他的眼中酝酿,或是夏至的那场潮热的、骤然而至的倾盆大雨即将降临。
两人凑得那么近,白鸟真理子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像是失去了语言表述的能力一样,只是盯着伏黑惠看,绞尽脑汁的试图找出一句话来。
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啊说起来,其他的人遇到这种时候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糟糕,她已经五年没看过电视剧了,想不起来,可恶——可恶啊!
似乎是她的迟疑与纠结给了伏黑惠错误的认知,他垂下了眼,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连神色都有些黯淡了下来。
憋了很久,他才挤出了一句,“…………抱歉。”
声音像是被雨淋湿的狗狗,有点湿漉漉的难过。
从挣扎中骤然回神、有些没反应过来白鸟真理子愣了一下,被他有些黯然的神色刺了一下。
看着有些落寞的伏黑惠,她刚想说些什么,伏黑惠就站起身,又看了眼白鸟真理子,才决绝的离开了。
被这一系列动作弄晕的白鸟真理子“…欸?”
她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那个,惠君为什么说抱歉?”
伏黑惠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
“是我、是我困扰到你了,”他似乎心情依旧不太好,声音闷闷的,“抱歉,白鸟。”
白鸟真理子摇了摇头。
“没有这回事的,”她笑着说道,“惠君能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很高兴,真的。”
能得知自己是被爱着,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我答应了,”不等他说些什么,白鸟真理子就继续轻快地说道,“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毕竟因为考虑答应的措辞而犹豫了半天什么的…说起来真的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啊。”
伏黑惠骤然转身看向她,眼睛几乎在闪闪发亮。
他张了张嘴,“…真的吗?”
白鸟真理子笑着与他对视,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着烫。
“是真的,”她连语调都带着点上扬,“我们在一起吧。”
说完这句话,她又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天,这种事情当面说出来,真的是感觉有点羞涩,惠君是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伏黑惠伸手揽进了怀里。
“太好了,”他说道,“我…太好了。”
他很难描述这种心情,只是凭借着直觉去拥抱着白鸟真理子。
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带着点克制的温柔。
“是啊,”白鸟真理子回答他,“太好了。”
她也试探着伸手,反拥住了他。
黑夜里这样寂静,白鸟真理子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她能感受到伏黑惠怀抱的温热与绵长,风从两人的身边吹过,带走那阵模糊的雾气。
黎明时分,天边渐次泛白,两人都没有说话。
但是不需要话语,这样也够了。
他们在这样的黎明中拥抱了很久,直到…白鸟真理子从最初的忐忑与高兴转变为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
她动了动由于长久的拥抱而有些酸痛的手臂,小声的、有些羞涩的说道,“那个惠君、惠,是不是抱的有点久了?”
伏黑惠难得坚持的说道,“…不,再久一点。”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我怕我忍不住。”
白鸟真理子“……欸?”
她眨了眨眼睛,失笑着说道,“忍不住什么的——我们,那个,现在可是情侣了啊。”
是啊,他们现在是情侣了。
所以说…
伏黑惠抱着白鸟真理子,闷声问道,“可以吗?”
“这种东西问出来,”白鸟真理子也闷声说道,“也太让人害羞了吧。”
伏黑惠像是小动物一样,侧过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这样谨慎试探着,痒呼呼的,弄得白鸟真理子原本的不知所措都消散了。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喊着他的名字,“惠——”
似乎是得到了肯定一样,伏黑惠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纤长的睫毛和那双轻缓又温柔的棕色眼睛,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变得蓬松了起来。
呼吸交缠,白鸟真理子动了动唇,还没说出什么,就被他吻住了。
深切的、猛烈的,带着点汹涌的缱绻,以及凉夜中彼此炽热的体温,使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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