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霖回去的时候，他的母亲贺夫人正用牛乳净手。
牛乳洁白细腻，衬得贺夫人那双手愈发的莹白如玉，保养得宜。
见贺清霖回来，贺夫人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白色帕子，擦了手，笑道：“霖儿，你回来了。我让厨房的人给你准备了参汤，这就让人给你端来。”
“不急。”说着，贺清霖直接在她面前坐下，开门见山道，“母亲，我想成亲了。”
贺夫人不禁掩嘴一笑，喜不自胜：“呀，霖儿，你可算是开窍了。想成亲好啊，以往那么多次，我催着你成亲你不愿意，现在你可算是想通了，快跟母亲说说，看上了哪家的女儿，我明日便遣人去提亲！”
看着贺夫人那兴奋的眉眼，贺清霖便有几分高兴，看吧，他说要成亲，他的母亲果然是最高兴的。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于是，贺清霖兴高采烈道：“母亲，她很好的，对我也很好。我觉得，她符合我对女子的所有设想，她就是我一生的良人。”
听到这话，贺夫人更是兴奋，她直接抓住贺清霖的手，连声问道：“霖儿，是谁家的姑娘，你快说啊，快急死我了！”
“她姓陈，是个孤女。”
“孤女？”贺夫人不禁蹙眉，“是武将之女吗？若是为国而死，那也没什么的。不过，京中有这么一号人吗？我竟是不晓得。大约是我之前不怎么出门的缘故，看来，以后我得时常出去走走了。”
贺清霖便接着说道：“母亲误会了，她不是勋贵家的女子，她的父亲也不是武将，总而言之，她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什么地位都没有。但是，她很好，我很喜欢她。”
瞬间，贺夫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到最后，她的脸色倏然变冷，看向身边的丫鬟婆子，命令道：“都出去！少爷刚刚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若有人敢嚼舌头根子，乱棍打死！”
一众丫鬟婆子噤若寒蝉，瑟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看到贺夫人的表情变化，贺清霖心里的那把兴奋之火瞬间被浇灭，他看着母亲的笑容，突然想到了白衣侯的话。
难道，真的被白衣侯说中了？
贺清霖没有说话，只是等着贺夫人开口。
待所有人出去之后，贺夫人挺直了脊背坐在那里，声音淡漠：“说吧，是哪家的狐狸精？”
“母亲怎可如此说她？”
“怎么不可以？事儿都做出来了，还不准我说？若真是寻常人家的好女儿，怎会出去抛头露面给你看到？铁定是哪个心存不轨的狐媚子想攀高枝儿，这才让你上了钩！”
贺清霖急忙辩解：“不，母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曾经救过我的命，她真的很好！”
贺夫人抬眼看着贺清霖，见他满脸赤诚，便笑了笑：“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子？”
“是。”说着，贺清霖的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如果母亲同意，这件事就好说了。
然而，贺夫人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好，既然你喜欢，那就把她纳进来。左右咱们府里，也不缺这一口吃的。但是有一条，在你的正妻诞下孩子之前，她不可以有孕。我们贺家，不能有庶长子出现！我丢不起这个脸。”
“母亲，我是要娶妻，不是要纳妾！”
“娶妻？你竟要娶妻，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你疯了不成？”贺夫人的声调，突然之间拔高了许多。
便是一个妾的位置，她还需要好好考量一番才做出让步，至于正妻的位置，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贺家嫡子的正妻，绝不会是一个平民女子！
“我没有疯！母亲，我是真的喜欢，娶谁又有什么要紧？”
“当然要紧！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如今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惹上了林相甫，他如今视你为眼中钉。若是你未来的岳家毫无助力，那么你迟早会栽在林相甫手里。所以，我必须要保证，你未来的正妻能够给你足够的助力。”
“如果，我坚持呢？”贺清霖顶着贺夫人的威压，说了这么一句话。
贺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看得出，儿子动了真感情，但，她只是轻轻地抚了抚自己那保养得宜的手，淡淡的笑了笑：“无论你怎么坚持，我都不会答应。你若要强娶那女子进门，我便披头散发出门，哭诉你忤逆亲生母亲，让你落下不孝的罪名。想必，朝堂不会让一个不孝之人身居高位。如此一来，你便无法与林相甫抗衡了。”
听罢，贺清霖十分震惊：“母亲，你竟要毁了儿的前程？”
“不是毁，是拯救。你若娶了平民女子，早晚死路一条。我如此做，你应当可以激流勇退，保住一条性命。”
贺清霖上前一步，痛心疾首：“母亲可知，儿子多年用心苦读，一朝入仕，为的就是肃清北晋的官场，让这混沌的官场得以恢复清明。母亲当真愿意让儿子多年苦读毁于您的一念之间吗？”
“有何不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梦想？可就算是有了梦想，也得有命实现才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所做的一切筹谋，都是为了你考虑的。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找死，所以，如今拼尽一切阻止你，是我唯一所能做的。我劝你不要逼急了你的母亲，因为一个想要护着自己儿子的母亲，是疯子，是魔鬼！”
说着，贺夫人的手死死地按在扶手之上，骨节泛白。
她刚才的话，与其说是说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贺清霖全身倏然变冷，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是不敢相信似的。
与此同时，贺夫人也看着他，她双目圆睁，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直竖着，只为了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果然，一个母亲想要护着自己儿子时的发怒，是谁都承受不了的。
与贺夫人对望了片刻之后，贺清霖陡然转身，大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