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珩这才发现,本应该走在前面领路的男子,此时却贴在陆英的身后。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拽着陆英的衣衫跑到他身后躲着去了。
卿珩轻轻点头,转身望向身后的男子问道:“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连忙拱手道:“我姓常,家中排行第五,两位恩人叫我小五就行了。”
卿珩走到小五身旁,将缚魂索的一端递到了他的手上,很认真的告诉他:“小五,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抓好它,千万不能松手。”
小五不疑有他,立刻伸手握住了缚魂索的一头,他看着卿珩,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愣愣的点了点头。
卿珩道一声:“走吧”,三人便消失在了林子前。
这片林子很大,且周围的地形都像是一个样,要是用走的,等他们穿过林子,估计也要到后半夜了,他们是神仙,还是腾云去比较快。
一眨眼的功夫,卿珩与陆英便出现在了林子后的山洞前,陆英上前去,在洞口处感应半晌之后说道:“山洞里有人在施法,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出口,姑且先别惊动他,我们悄悄的进去。”
卿珩点了点头。
山洞外面设了结界,陆英使了个术法,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它破除了。
卿珩与陆英相视一眼,便走了进去,留下了第一次体会腾云的乐趣的凡人小五,一个人在山洞外面弯着腰呕吐。
卿珩与陆英隐了身上的气息,才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卿珩拍了拍小五的肩膀,问道:“你不打算与我们一同进去吗?”
小五转过身来,忍着想吐的感觉,认真朝着周围看了好几眼,之后便扶着山洞的石壁站了起来,毅然决然的跟了进去。
陆英侧着耳朵,贴着入口处的石壁听了一阵,发现洞里没有灌入的风声,确定山洞只有眼前一个出口。
三人往洞中又走了一段路,却到了一个石室,石室中十分空旷,石壁上有大大小小十几个不大的洞,洞中摆着些烛台,烛火微微摇曳,远处甬道处还有个丘台。丘台上坐着个男子,盘着腿坐着,头上毛茸茸的,是个还未完全化为人形,只有五百年修为的小狼妖。
狼妖睁眼时,才见眼前站了两个神仙,翻起身想要逃跑,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卿珩手中的缚魂索将他整个人缠住。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但越是挣扎,缚魂索就捆得越紧,便不敢再乱动。
卿珩晃了晃脑袋,有些失望的说道:“本来以为此行会有什么大的收获,却没想到,他们说的什么国师,竟是个狼崽子。追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小妖,真是没劲。”
卿珩扫了一眼周围,转身对陆英与小五说道:“既然这狼崽子已经抓住了,我们出去吧。”
陆英与小五点了点头。
她提醒道:“忘记告诉你了,你身上的这个,困住的并不是你的肉身,你再怎么挣扎都不顶用的。它叫缚魂索,许多道行高深的神仙,见着它,也会躲得远远地,你一个只有五百年的道行的小妖,还是歇一歇,将力气留待等会逃命吧。”
狼妖果然不再挣扎,十分安静的跟着他们,一道出了山洞。
离洞口十几步的地方有块大石头,卿珩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帕,在石头上随便擦了几下,坐了上去。
狼妖虽不再动,却十分不甘心的盯着眼前的几人,拧着脑袋站着。
卿珩笑了一笑:“说罢,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会伤害你,还会将你放了。”
狼妖自从知道身上的法器是缚魂索后,便不敢轻易再动,生怕自己挣扎的狠了,缚魂索再将他的魂魄给毁掉。
他想了一想,还是很老实的开了口:“我只是一介小妖,在附近的一座山上,修炼了五百多年了。一日,一个男子将我抓到了这里,说让我到这山洞里待着,哪也不许去,不然就毁了我五百年的修为,我打不过他,只好应了。但他也没让我去做什么,只是在这山洞外面设了个结界,让我进去待着。”
卿珩忙问道:“那个男子呢,他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
狼妖看了一眼卿珩,答道:“他与你们一样,是个神仙,穿着一身白衣。”
他低头沉思一阵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指着陆英,说道:“像是与……对,与他一般高。”
与陆英一般高?他说的是之前碰到的那个白衣男子么?卿珩想。
陆英与卿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陆英转过头来,继续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你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这些时间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狼妖无奈说道:“我才在这待了一日,就碰到两位神仙了。”
才来了一日?他是白衣国师找的替死鬼么?
眼前的狼妖,看着却不像在说谎,卿珩又问道:“那这山脚下的僵尸,都是哪来的?”
狼妖忙摇头回答:“不是我干的,我一直在山洞中待着,我也不知道什么僵尸的事情,只知道最近山中的乱葬岗里,多出来好些个凡人的尸体。”
卿珩道:“那好,你带我们去乱葬岗瞧瞧,到了乱葬岗,我便会将你身上的绳索解开,将你放了。”
狼妖看着卿珩,点了点头。
众人跟着最前面的狼妖,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卿珩想了想,却发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便回首问询了一番:“可这个乱葬岗,是什么地方?”
小五忙解释道:“是山野中埋葬尸体的土岗,那里的尸体,大多是没有身份,无人认领的无名尸。”
卿珩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
小五说完之后,望了一眼卿珩与陆英,讪笑着说道:“两位神仙,你们不是打算现在去乱葬岗吧?如今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去恐怕……”这个时候如果去乱葬岗,真的会见着鬼的。
卿珩望着小五,忽然露出了笑容,而后说道:“那,你要是不敢去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与陆英去就行了。”
“别别别,你们别走啊,这里这么恐怖,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啊。”小五望了望身后,连忙追上两人。
天色终于暗下来,已过了黄昏,抬头时只瞧得见天边残留的几缕云霞,周围其他的一切,渐渐变的模糊起来。
山下瘴气越来越浓,狼妖走了一段路,不肯再往前走,他转身对几人说道:“前面有许多的瘴气,若硬闯的话,怕会有损修为,抱歉,不能再带着你们往前了。还请两位依照承诺将我解开,放我离去。”
卿珩见狼妖身上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抬了抬手,将他身上的缚魂索收了回来。
狼妖见身上的束缚消失,连忙道了声谢,转眼便跑的没了影子。
见狼妖走了,卿珩却打起了小五的主意:夜里正是鬼怪活动的好时辰,还好带了个凡人在身边,可以让他做一回引蛇出洞的诱饵,也能便宜行事。
小五停下步子,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来,指着前面说道:“这里到处都阴森森的,那个乱葬岗,到底在哪儿?”
卿珩回头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些死人而已。”
小五颤抖着说道:“恩人,这可是夜里,乱葬岗夜里最是不干净了。”
卿珩“哦”了一声,回头继续往前走。
卿珩看着尸体满布,乱石林立,四周散发着恶臭的乱葬岗,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故作轻松的说道:“原来这就是乱葬岗,只不过是尸体多了些,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陆英使了个术法,将周围的瘴气驱散,憋了半天的卿珩忙吐了口气。
陆英指着一些还未腐烂的几具尸身问小五:“你看一下,这里的人,有你认识的么?”
卿珩连忙纠正道:“不是人,是死人!”
小五畏畏缩缩的上前,就着卿珩唤出的火光瞧了几眼后,向后退了几步,他望着陆英,呆愣着点了点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他们……他们正是我们村前几天失踪的几个人,还有两个人是邻村的渔民,还有这个,这个是半月前失踪的,可上次官府的人来过这里,分明什么都没发现,他们怎么都在这?”
陆英确认道:“你看清楚了,这些人确是之前失踪的那些么?”
小五又壮着胆子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后,才郑重的答道:“我方才看的真切,确是这些日子里失踪的人,有我们村的几个,还有几个是邻村的。最早失踪的,都已逾半月了。”
陆英点头说道:“这里的村民死的不明不白,而且他们死状如此相似,若我想的没错,这里定是有了什么吸食凡人精血修炼的妖魔。而你们的国君,一月之前在回王宫的途中遇到的国师,必定不会是个好人。”
陆英慢慢说道:“你瞧这些人,他们眼窝深陷,印堂青紫发黑,脖颈僵直,身上虽没有任何的伤痕,但他们的精血尽数被吸干,妖界魔界都会用这个方法增长自身功力,此次僵尸之祸,像是有预谋的,就不知是谁做的好事。”
卿珩猜测道:“我之前亦想了许多关于国师,僵尸与失踪的那些人的关系,你方才这样一说,我倒有些明白了,我们先前在郊外遇到的那些僵尸,应该就是失踪的那些人。不过照常五之前所说,这里失踪的人远远不止这些,那其他的人,如今都到哪去了?。”
小五听了卿珩的话,震惊万分,连连后退,瞪着眼睛问道:“那这些尸体不久之后都会变成僵尸?”
卿珩摇摇头:“这些尸体自然不会自个变成僵尸,但之前遇到的那些僵尸,分明是有人在用术法控制,我想那人的修为怕是也不低。”
陆英赞同的点了点肉:“在我看来,这个国师倒是有很大的嫌疑。”
卿珩之前在钟阁里存着的古籍中看过,凡人乃万物之灵,吸食凡人精血,短时间内是能增强许多修为,但此法伤及凡人性命,有违天道,于修行之人来说,此举算是得不偿失。
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增进自己的修为。但若是短时间内,若想让自身的修为突飞猛进,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此举终究是饮鸩止渴,谁会用如此血腥残忍的方式修炼呢?
小五看了看卿珩与陆英,怯怯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卿珩想了一瞬,计上心头,她看着两人说道:“眼下,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不过,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去鄀都一趟,还得准备些可能用得到的东西,此事若是办成了,就算抓不住这个国师,也能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知道他是谁,往后的事情,不就好办多了么?”
陆英听她说的有道理,连忙点头道:“说的也是。”
小五望着眼前两人,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
天刚亮没一会,守卫王宫东门的侍卫就见门外站着三个年轻男子,其中身着青衣的男子,手中拿了个东西,故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侍卫定睛一看,原来他们撕了昨日王后下令贴在城里的讣告,侍卫不敢怠慢,询问了几句,知道是要进宫给王上治病的,便叫几人等在原地,自己匆匆忙忙的跑进去通报。
三人中身着青衣的男子,面若冠玉,眼若流星,身形有些纤细,眉宇间也少了几分男子该有的英气,新奇的东张西望,正是扮了男装的神女卿珩。
卿珩见侍卫走远了,转身对身后的两人嘱咐道:“等一会儿,你们两个要看着我的手势,还有眼神,还有,你们尽量不要说话,我说什么,你们回答是就可以了,知道了么?”
跟在卿珩身后的两人,便是小五与陆英。
两人看着卿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卿珩心满意足的笑了一笑。
领头的侍卫过来,向他们行了礼之后,恭敬的说道:“王后娘娘吩咐,请几位进宫后,立刻为王上诊病,几位请随我来。”
卿珩低头,客气的说道:“侍卫大哥,有劳了。”
陆英不清楚卿珩的计划,心里面没底,看上去有些不安,他想了想,扭头轻声问身侧的卿珩:“卿珩,你到底想的什么法子,行不行得通啊?”
卿珩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
陆英震惊,声音大了几分,喊道:“什么?你说什么?”
侍卫听到身后的声音,忍不住多回望了几眼。
卿珩冲着侍卫想要一探究竟的脸笑了一笑,十分无辜的问道:“侍卫大哥,请问还有多久能到啊?”
侍卫回答道:“公子莫急,马上就到了。”
见侍卫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卿珩这才咬牙切齿的警告陆英:“你做什么,小声点,别露馅了。”
陆英有些急躁,但仍旧压着声音问道:“那你带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卿珩耐心解释道:“之前我们不是还在费劲的找白衣国师吗?他行踪飘忽不定,我们又不知道他在哪,费了那么多的心思都找不到他,那就只能去他可能去的地方,等他来找我们了。”
卿珩此时仍旧言笑自如,可跟在她身后的小五与陆英,着实心里没什么底,但他们二人显然也想不出来好的法子来,两人无奈,便只能破罐子破摔,跟着卿珩继续往前走。
卿珩此番特意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目的就是为了更方便的混进凡界的王宫中,好在王宫里找些国师的线索。
而以她目前所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先将这个胆小的国君的病给治好,其他的事情便会容易许多。
但其实,卿珩的医术并不怎么样,这一点从陆英的风邪之症,到如今还没痊愈的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然而,卿珩作为一个神仙,即使不会给人治病,但总要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
于是,夜里她让小五跑去鄀都城里的药材巷,随便买了些草药来,准备拿着它们随便做做样子。
次日天蒙蒙亮,她带着陆英与小五两人,寻到了城墙上还没贴热乎的告示,伸手将它撕了下来。
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么一出。
卿珩抬头,眼见快到大殿了,停住步子,伸手向陆英讨要之前买来的草药。
陆英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我昨日不是给你了吗,怎么,你没带啊?”
卿珩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哎呀,我给忘了。”
都怪陆英,没把草药放置在显眼的地方,出门时也未提醒她,今早出门时,走得急,忘拿了。
卿珩跺脚,说道:“算了,没拿就没拿吧,只好见机行事了。”
同行的侍卫十分谨慎,一路上也不说什么话,只顾低着头往前走,侍卫们带着三人穿过层层宫宇,穿过回廊,走到了一座殿宇前,门外守着的侍者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转身进殿通报去了。
卿珩几人立在门口等了一会,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从门中走了出来,领他们来的侍卫说她是王后的侍女,那侍女斜睨了他们几眼,见三人身着一身素服,便立刻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来。
这让许久不曾主动与人斗殴的卿珩,勾起了几分与人切磋一二的欲望。
大约凡人也与神仙一样,总喜欢以貌取人,侍女定是见它们几人一副平民打扮,料想他们肯定也没什么权势,不值得她客客气气的对待,言语间十分傲慢轻狂。
但卿珩之后才知道,第一眼的认知并不代表是了解,就像很多事情,也不能单单只看表面。
亦如眼前的侍女,她或许并不知道自己适才冷眼相对的,是两个神仙。
侍女将他们领到了一座更为宏伟的宫殿前,殿外站着许多随侍的人,屋外的侍卫,也像是比刚才路过的其他的殿宇多了好几倍。
卿珩咋舌,与陆英咬着耳朵:“这里应该就是那个凡人国君的居所了吧,这个凡界的国君,倒是很懂得享受,他殿前的侍者,比凌晖殿中的仙娥都多了几十倍。”
陆英赞同的点点头。
凡界的王宫很气派,虽然卿珩很想在王宫里到处逛逛,但此时去逛,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早有人出来,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他们跟在来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走了会,进了一座寝殿。
卿珩望了眼四周,叹了一叹,这寝殿的主人不止阔,且阔的可以。
殿中的摆件不是白玉翡翠,便是珍珠黄金,她在拐角处瞥见镂金的青玉屏风时,又由衷的感叹了一回。
屏风后的玉榻金枕上,赫然躺着的,正是前一日在祭神大典上远远瞧见的国君。
据说,他自昨日从祭神大典上回来之后,就一直躺在这里,动都没动过。
卿珩伸长了耳朵,耐心的听着王宫的侍者们讲述国君晕倒后的症状,之后又走近榻前,仔细瞧了几眼。
榻上的国君除了眼窝深陷,四肢冰凉外,倒也没什么别的异状。
卿珩将他的手拉起来,用术法探知他的气脉,却并未在他体内发现什么邪气。
她确定这个凡人国君,就是受惊过度,才晕了过去,并不是他们说的被什么邪气侵了体。
至于这凡界的疾医们,若不是庸医,那便是想了许多的法子都没将他弄醒,又怕被怪罪,才胡乱说了些谎话来搪塞。
不过,一般的凡人若是受了惊吓晕厥过去,最多不过半日也就醒了,或许是因为这国君身份尊贵,多躺了一会,旁人便小题大做。
卿珩清了清嗓子,转身对着殿中众人说道:“你们的王上并无什么大碍,只要稍加救治,便能醒转过来。”
侍者连忙上前问道:“那敢问公子,王上怎样才能醒过来?”
卿珩低着头沉吟了一阵。
侍者见卿珩眉头轻皱,一副发愁的样子,心下一紧张,忙问道:“公子可是还有什么难处,王后娘娘之前吩咐过下官,说您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下官定会想办法,倾举国之力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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