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都是心机啊
王准自回家以后,便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任何人不能靠近,屋内还不时的传来他愤怒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
王銲和王鉷兄弟俩站在屋外,默默的注视着。
王銲忧心忡忡的说道:“兄长,准儿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挫折,那个叫王烁的未免有些太胆大包天了。”
王鉷双手负后,冷哼一声:“不吃些苦头怎能成长?准儿也是我太溺爱他了,你想想他前些年做的荒唐事,连永穆公主都得亲自给他斟酒,他呢,却拿人家驸马当靶子射箭!让外人如何看我王家?走吧,让他吃吃苦头也是好事。”
兄弟二人来到正堂,刘平殷勤的给两人准备好了酒水熟食,王銲说:“兄长,弟认为一个小奴仆,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嚣张,这背后定有李林甫这个老贼的授意!”
王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眸中怒意俱现:“住口!一口一个老贼成何体统,李公对我有知遇之恩,别忘了,没有李公就没有你我的今天!”
王銲没好气的说:“兄长,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他李林甫垂垂老矣,天宝五年,本该是你提拔为相,可是这老贼却举荐了陈希烈,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兄长你的才能已在他之上,他怕把控不了你!他李林甫从没把咱们兄弟当成是自己人!”
王鉷抿了口酒,没有说话。
王銲乘势说道:“兄长,你忘记了那黄花蒿和防疟三策这件事了?李林甫不死心,想要借此机会东山再起,所以你才和杨钊联合起来进谏!你以为这件事他李林甫会不知道?那王焘早就跟他说明了,这王烁羞辱我们王家,绝对是李林甫的指使!”
见王鉷一言不发,王銲叹了口气,眼神阴鸷的说:“兄长,事已至此,我们王家和李林甫已是不死不休了。”
王鉷夹了一口羊肉,仔细的咀嚼了一番后高深莫测的笑道:“你忘记了杨钊了?”
“杨钊?”
王鉷点头笑道:“虽然愚兄没有成相,可是杨钊也没有,如今朝堂之上,我和杨钊就好像是当年的李阁老和张九龄,两人互相掣肘,陈希烈居中调和,这是圣人乐意见到的状况,可一旦李阁老在掺和进来,平衡势必会打破!”
王鉷给自己的酒杯里倒酒,任由着酒水溢出,洒满了一食案。
“李阁老一旦东山再起,愚兄就会像这溢出的酒一般,弃之于桌,愚兄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杨钊同样也不希望,他此前也是依附在李阁老门下,自然知道李阁老的能力本事,这头猛虎一旦归山,我们两只猴子还蹦跶什么?”
王銲恍然大悟:“所以兄长才会和杨钊一起,极力的反对李林甫提出的那两件事,但弟还有一事不解,为何兄长不与李林甫撕破脸,如今兄长手中权势,不比他李林甫小!兄长更身兼京兆府,足见圣人对兄长的信任比李林甫更甚!”
王鉷微微一笑:“同样还是因为杨钊,李阁老之前器重愚兄,是想让愚兄制衡他杨钊,不能让这外戚一人做大,若是愚兄和杨钊一个鼻孔出气,用不了多久,圣人便会找个理由收拾愚兄了。”
“所以你现在看到圣人器重愚兄,都是假象,就是因为我是李阁老的人,一旦两家撕破脸,圣人必定认为我和杨钊结盟了!”
王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他娘的都是心机啊!
虽然他已年逾五十,自认权谋心计不输任何一位朝中大员,但听到王鉷这番话,他才明白,自己还是有些嫩了。
他设想如果自己在王鉷这个位置上,恐怕早已被玩死了!
这种棋局,一招走错就是满盘皆输!
王鉷也知道王銲此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笑了笑说:“銲弟,这也是为何准儿如何欺负李监,李阁老都不管不问的缘故,不是他怕我们王家,而是他在用我们王家,这算是对我们的一点补偿,本来愚兄以为李阁老会就此归隐,但还是出了一点小插曲。”
王銲皱眉道:“小插曲?兄长指的是黄花蒿和防疟三策?”
王銲摇摇头:“是也不是,这两事用不了多久圣人就会推行,毕竟是对大唐百姓实在的好事,面圣后愚兄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做的还是孟浪了,圣人必定不满我和杨钊同时反对此事,说不定他会以为我和杨钊已经暗中勾连了。”
王銲恍然大悟,无论是杨钊还是李林甫,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圣人手里,刚刚他只想着李林甫,却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环!
王鉷有没有和杨钊联合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如何想,圣人以为你们没联合,哪怕两人天天一起饮酒密谋,那也是没联合,可圣人以为你们联合了,哪怕两家打的不可开交,那也是联合了!
王銲着急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李阁老又要重掌大权了吗?”
王鉷大笑了两声,起身拍着王銲的肩膀道:“銲弟,还是那句话,两个猴子即使在闹腾,比的上一只猛虎吗?虎归山林,就万不能让他重新下山!李阁老能力之强,我由衷的佩服,圣人喜欢归喜欢,但不代表着他不会忌惮。”
“真正让愚兄难以捉摸的是另一个人。”
“谁?”
王鉷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里蹦出来:“李淳风。”
王銲诧异道:“李淳风,一个死人?他有何难以捉摸的。”
王鉷仰头叹息:“黄冠子是死了还是一步登天了,这件事没人知道,可如今圣人处好像有了关于他的消息,而且这个消息,是李阁老说出来的。”
王銲怔怔的看着一桌的酒食,却一点胃口都没有,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明白。
一旦李林甫利用李淳风这件事大做文章,那么他重掌大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兄长,何时我们能不仰人鼻息?”王銲心事重重地问道
王鉷似笑非笑的说:“没了李阁老,还有个杨钊,就算没有了杨钊,还有那么多边将虎视眈眈,我大唐从来不缺出将入相之事。”
他指了指头顶的苍天说道:“而且,我们头顶着天啊,怎能不仰人鼻息?”
王銲想了半晌后,朝着王鉷行了一礼,飘然离去。
王銲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府中,过了前院,进入正堂,只见一位文雅儒士跪坐在堂中,面前摆着一方棋盘。
王銲笑道:“邢縡兄!”
邢縡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王銲笑着跪坐下来,邢縡正色道:“王兄为何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王銲一挥手,屏蔽左右道:“邢兄,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往后再推些时候了。”
邢縡执白落子笑道:“王兄是发现了什么漏洞?”
王銲一边落子,一边将跟王鉷说的话都告诉了邢縡,邢縡摩挲着棋子微微一笑:“原来如此,王兄正是担忧此事?”
王銲心不在焉的说:“王某以为李林甫已是冢中枯骨,不值一提,杨钊不过是外戚弄权难成大事,现在看来,是王某想的简单了。”
邢縡似笑非笑的说:“王兄,邢某有一策,可助王兄一臂之力。”
王銲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催促道:“邢兄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办法?”
邢縡食指和中指捻着棋子,啪的一声清脆落子。
“答案就在棋局中。”
棋局之中,黑子已呈屠龙之势!
王銲往棋盘上看去,倒吸了口冷气,他心有余悸的问道:“邢兄,这个办法…”
邢縡自信的笑了笑:“王兄,此策如何?”
王銲面露犹豫,邢縡无奈的摇摇头:“办法给了王兄了,若是王兄拿不定主意,不如问问鬼神。”
王銲沉吟片刻,将棋子砸在棋盘上厉声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