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脸色复杂,目光一闪,顿时跳下马车,迅速往混乱的人群里钻去。
“看好公主,莫要伤了她!”管家急吼一声。
同时间,东临侍卫长也吼道:“护好长公主!”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管家急得扔了拐杖,只身闯入人群,而此际,那街道尽头涌来的南岳侍卫们纷纷围了上来,势要将东临侍卫们困住。
此际的凤兮倒是穿梭在人群里,因身材瘦削,加之穿梭速度极快,仅是片刻,她已是穿出了人群,提气直往街道另一方向跃去。
管家急得大吼:“追,快追!封锁京都城门,莫让公主出城!”
风来,冷意浮动,气氛增了几许混乱与肃肃。
凤兮一路飞奔往前,大多东临侍卫跑步迎上,而那些摄政王府暗卫及南岳侍卫,却是被剩余东临侍卫拥堵,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短兵相接之中,肃杀之气尽显。
待跑至街道尽头,凤兮一拐,迅速朝那条繁华的主街跑去。
此际,主街人流极多,凤兮在人群里迅速穿梭,倒是不注意撞翻了几人,狼狈跌地。
正这时,身后不远突然有马蹄声传来,凤兮本能的回头一望,却见几人策马疾驰而来,但最前面那匹马儿,马背上正坐着一名衣着狼狈但面容令她极为熟悉的人。
顾风祈!
凤兮心底一动,当即自地面爬起,这时,顾风祈马儿已快奔至她面前。
然而,他并未减慢马速,反而是目光紧凝着凤兮,长手一伸,嘴里道:“凤兮,拉住!”
凤兮不曾犹豫,急忙抬手拉住他的手,他顺势用力将她一拉,顿时腾空将她拉坐在了他的身后。
“抓紧我。”他有低低的道了声,嗓音透着几许凝重。
凤兮忙捉紧他的衣袍,嘴里道:“不是让暗卫们将你从牢中劫出便送出城等我吗,你怎在这儿?”
他回道:“早料到你不易脱身,便返回城中寻你,如此看来,时辰竟是刚好。”
凤兮眸色微动,双手依旧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袍,道:“清隐倒是奇怪,出了城后竟还回来寻我,你就不怕再被南岳的人抓住?”
“夜流暄在护国寺养伤,如今这南岳城内,倒是没几人能抓得住我!”他自信道,纵然狼狈,发丝凌乱,但嗓音依旧透着几许常日里的儒雅。
嗓音落下之际,他手中的皮鞭顿时狂抽了马儿一鞭子,身下烈马嘶鸣一声,四蹄更是如飞。
待奔至城门时,只见城门并未被关闭,看来管家发话时,传信的人定是来不及知会这守城之兵。
然而,大抵是凤兮一行策马速度太快,惊得街道之人纷纷惊呼躲避,眼看就要奔至城门,守城之兵颇觉异样,纷纷上前欲要拦马。
冷风簌簌浮动中,顾风祈头也不回的朝凤兮道:“你抓紧了。”
说着,手中的马鞭再度扬落在马上,马儿嘶鸣,速度更是惊人。
“停下!”守城之兵呼喝一声,气势威仪,然而见顾风祈的马毫无停下的势头,反而是猛烈如飞,宛如疾风般朝他们撞来,他们吓得脸色惊变,纷纷狼狈的朝旁边一躲,待刚险险躲过顾风祈的马,却不料被身后几匹黑衣人的马撞倒在地。
哀嚎传来,凤兮心下微紧,转眸朝那些倒地的守城侍卫望了一眼,眸底深处掠过几许复杂。
不得不说,她今日出城的阵状的确太大,若夜流暄知晓她强势闯出城,甚至还差人劫走了顾风祈,他可会怒不可遏?
正想着,冷风拂来,凤兮打了个寒颤,却也回了神。
转眸朝周围打量,只见周围荒树成群,枯黄的野草遍野,官道上灰尘扬起,一时之间,奔波肃肃之意尽显。
“今日多谢凤兮差人相救。”正这时,身前的顾风祈出了声。
他并未回头,凤兮不曾观到他的脸色,但自他儒雅柔和的嗓音听来,却知他此际的心情似乎极好。
凤兮默了片刻,才道:“你上次在华山之巅救我,我这回救你,算是扯平。”
“你就不怕你此番救我会惹怒夜流暄?”他又问。
凤兮眉头一皱,心下微紧,却是不想回答这话。
凭夜流暄的性子,若是知晓她今日所为,定会大怒。她也无意惹他生气,只因如今她也有她的立场,有些事
,她不得不为。
“清隐公子前几日领兵偷袭,也想攻取南岳吗?”凤兮默了片刻,转了话题。
他并未深究他方才的问话,反而是回了凤兮的话,“端王领我两万精兵围攻南岳京都,我此番领三千兵马,不过是为了闯入南岳京都,欲从中周旋一番,保住大昭两万兵马,欲将两万兵马领出城去罢了。”
“你来,是为了领走兵马,而非围攻南岳京都?”凤兮明显不信他这话,嗓音透着几许低沉。
他叹息一声,道:“夜流暄不可小觑,心思缜密,岂会让端王领兵钻了空子。我早知端王此番必败,但我父皇不听我劝意,执意任由端王领兵而来,我无可奈何,只得自行备了三千精兵随我入南岳京都,奈何不仅晚了一步,还被苍月宫之人围困在黑崖谷底,全军覆没。”
话说道后面,他嗓音低沉而又凝重,历来儒雅的他,浑身也透出了几许僵硬与冷意。
凤兮静静的拉着他的衣袍,低声淡问:“你恨夜流暄?”
他摇摇头:“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我并不恨夜流暄,若是他心思不曾缜密,不曾安排好一切,此番死的,必定不是端王,而是他!”
说着,嗓音顿了片刻,又略微叹息的道:“只可惜,夜流暄终归太过阴狠无情,京都宫城伏尸堆积,数万人一夕之间丧命,我领来的三千精兵,也被苍月宫徒尽数斩杀,世人称夜流暄为活阎王,委实合适。只是,生死轮回,却也有定数,作恶太多,身上怨气太重之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凤兮心底莫名的紧了一下,待回神之后,她低道:“你还会相信生死轮回这些定数?”
“自然相信,而那所谓的定数,所谓的命途,却也是当真存在。”
说着,默了片刻,低低的道:“凤兮莫不是忘了,在下师从长白山道观观主,歧黄之术了得。我曾为夜流暄算过一卦,但那结果,却是不祥。”
凤兮捏紧了他的衣袍,眸色略有起伏:“你卜算的结果,是什么?”
他道:“算计一生,坎坷重重,不得善终。这,便是夜流暄的命途。”
不得善终,不得善终。
凤兮怔怔的想着这四字,一时之间,四肢百骸尽数凉透。
良久,她才按捺神色的道,微紧着嗓音道:“清隐莫不是算错了?夜流暄不久应该会安心养伤,不为世事奔波,安静生活,再者,他身边还有你师父为他调养身子,还有佳人作陪,他怎不得善终了?”
顾风祈默了片刻,才道:“夜流暄若能安分下来,那他便不是夜流暄了。若我料得不错,夜流暄可不会知足于南岳,他若不角逐这天下,不拼出一方天地,定不会罢休。你且看,不出半月,我大昭,必败在他手里。接下来,就是乌俅。”
凤兮神色复杂至极,“大昭有危,你既能这般淡然?清隐,你不想与夜流暄斗?另外,乌俅前些日子便与东临交手,想必不久,乌俅便会诚服于东临了。夜流暄与东临同盟,又怎会再攻乌俅?”
“大昭有危,也是命数,我做过努力,却是徒劳。亦如此番端王兴兵,我不是也未阻止成?”说着,嗓音透着几许悠远与深沉:“再者,凤兮怕是也已知晓,乌俅与你北唐的渊源深仇吧?”
凤兮脸色微白。
她怎会不知道。
当年北唐覆灭,既有轩辕一族反叛,也有乌俅所扰。
与其说北唐是毁在轩辕氏手里,还不如说北唐是毁在轩辕一族与乌俅的谋计里。
若非乌俅之国相助,小小的轩辕一族,又怎有底气反叛,若非乌俅之人因找不到北唐五十万大军的虎符,又怎会为了杜绝后患的烧了整座皇宫,企图让兵符也消失在火海里。
凤兮沉默良久,心底情绪涌动,难以一时平息。
正这时,顾风祈再度一叹,道:“凤兮,我再问你一遍,天下将乱,你有何想法?你独独是想复仇,想重建北唐,还是想让北唐遗军逐鹿天下,民不聊生,以兵力来为你强行圈出一个北唐?”
“我不过是想报仇,不过是想重建北唐。我并不想让百姓民不聊生,但若是必须以兵力来做斗,我也不会……仁慈。”凤兮默了片刻,才低
低出声。
顾风祈嗓音微沉:“手中沾染太多鲜血,便会回不到当初。凤兮,你也想变成夜流暄那样残酷阴狠的人吗?”
凤兮眉头一皱,道:“夜流暄也是被局势所逼,被命运所逼!”
“那你呢?”
“我也不过是被命运所逼。若真成了夜流暄那样的人,我也,不会后悔吧!”说着,语气突然悠远开来,心底略微空荡,连带目光都增了几许摇晃。
顾风祈突然没了后话,沉默了下去。
周围冷风浮动,马蹄声冷冽而又强硬。
良久,顾风祈再度低低的道:“既是如此,那我便随你一起,陪你一道重建北唐吧!”
话刚到这儿,他已是突然勒马而停。
凤兮的脸触不及防的撞在他的背上,正回过神来,他却是伸手朝她一勾,将她带下了马。
“你这是做何?”凤兮站稳脚跟后便立即挣开了他那只勾在她腰间的手,目光淡冷的朝他锁来,嗓音透着几许深沉。
他微微一笑,坦然而又清和。
纵然蓝袍褴朽了些,纵然发丝凌乱了些,但他儒雅清俊的面容,却依旧好看至极。
“我方才那话,你可是听清了?”他缓问。
凤兮眸色一深。
他道:“你要复仇,你要建立北唐,我随你一起。”
凤兮目光一冷,正要反驳,却不料他又坦然道:“凤兮放心,我并无它意。我不过是想与你一起谋划,在你重建北唐之际,尽量减少兵力与百姓的伤亡。”
说着,又朝凤兮一笑,儒雅缓慢的道:“我早与你说过,天下谁为主,我顾风祈并不在意。我在意的,不过是天下百姓罢了。兵荒马乱,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灾民比比皆是,这般场面,我为道之人,委实不愿看到。”
凤兮深眼观他,“清隐这话,凤兮委实不敢信。”
“你该信我的。你与我认识这么久了,我何曾对你说过谎话?再者,你可还记得我曾经救你的初衷?”
凤兮神色一沉。
她自然记得,当时她被困于夜流暄的右丞府,身子病重,夜流暄这般冷情傲然之人,竟是会请道士来为她做法,以图为她驱邪,而顾风祈扮作道士而来,所道的目的,的确是想利用她来挽救百姓性命。
如此,她该信他吗?
一时间,记忆涌来,凤兮眸色复杂涌动,然而心底深处半是自行拷问顾风祈话的真实程度时,却也在分心想起了夜流暄为她请道士的事。
以前,大抵是被失望蒙蔽了眼,被那一道道皮肉伤痛惑住了心,所以当时在右丞府病入膏肓,纵然夜流暄竟是紧张到了为她请道士的地步,她也不曾有半分上心,但如今再度忆来,她突然觉得,夜流暄那般不可一世的人,那般冷血傲然之人,竟也会傻到犹如寻常人那般疾病乱投医,傻到为她请道士驱邪。
曾还记得,她服用顾风祈的假死药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夜流暄常日呆在书房,足不出屋,她曾亲眼见得,他疲惫不堪的趴在书桌上看的,并非南岳朝事,而是一本本医书。
突然间,心底似是生起了狂澜,竟是痛了起来。
凤兮脸色骤然一白,顾风祈忙扶住了她,眸中霎时滑出几许担忧:“你怎么了?”说着便伸出两指搭在了凤兮脉搏,随即脸色一变,眉宇一皱,眸色顿时凝重。
“凤兮,你心口可是经常疼痛?”他问。
凤兮挣开他的手,强耐心神的道:“我没事。”
说着,不愿再多说,只道:“此际正值逃亡,委实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必摄政王府的人很快便要追来,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顾风祈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见凤兮望他,他道:“要想策马奔逃,怕是并非易事。此番去东临,我们走水路。”
嗓音一落,他举起鞭子朝马一抽,马儿顿时四蹄踏飞,朝前路奔去。
身侧的几名黑衣暗卫也照做,待几匹马全数奔走时,顾风祈拉着凤兮迅速顺着两侧皆是杂草的荒径往前,道:“我以前不问国事,以清隐之名到处走动,曾也在南岳住了许久。你随我来,若我记得不错,前方几里之距,便是渠清河的码头,我们可在那里乘船东上,想必在大河上行个十日,便能抵达东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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