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擦干了眼泪,“救我的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年轻夫人,穿的体面富贵,温柔慈善。她也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因为同情我的经历,便答应要帮我寻人。我千恩万谢。
一个月后,那夫人带来了一个染血的包袱,里面是他曾经穿过的衣服,我不会认错,里面还有我亲手为他调配的驱毒虫蛇蚁的香囊。夫人告诉我,他死了,早死在了回京的路上,被山匪夺了钱财,害了性命。这包袱是她托了她做官的相公派人一路追查,最终千难万难才从匪徒手里带回来的。
我痛不欲生,可是为了我的苦儿,我还要咬牙活下去,我也不能回家,不能连累年迈的爹娘。可是我没有安身立命之所。
夫人也到了生产的时候,就在她生产不久后,一天夜里,夫人哭着来找我,说她的孩子夭折了,说她生产时伤了根本,此生已不可能再育有子嗣,而大户人家后宅是非多,她作为正室要是不能有自己的子嗣,等待她的不是被相公嫌弃就是被休。
她甚至跪地,苦苦哀求我,让我把我的苦儿给她,帮她瞒天过海,做她的亲生儿子。为了让我同意,她发誓,她会视如己出,还答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苦儿见我一面,甚至还许诺,等将来我的苦儿继承了家业,便让苦儿跟我相认。
见我心动了,她又提出,为了避嫌,我不能再在盛京里出现。我本就生无可恋,不过是放不下我的苦儿,如今苦儿能有一份好前程,夫人是个大善人,我答应了。
我居然答应了。我亲手把我的苦儿交到了她的手上,看着她连夜把我的苦儿抱走了,哈哈.......抱走了,抱走了......哈哈哈哈......我居然亲手、亲手把我的苦儿交到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手上!!”
慈安师太突然凄厉笑起来,笑出了眼泪,她也不擦,咬牙彻齿的恨意让她的脸庞变得扭曲。
周围的人又是畏惧又是好奇,还有几分同情,但是并不像之前那般害怕了。
这时,琴声适时拔高几声,附和着慈安师太的笑声,继而又低沉下去,像呜咽一般低吟,像是和慈安师太深有同感般的哀戚之音。
片刻之后,慈安师太平复下来,脸上却也没有了刚刚的神采,只有悲戚之色。她呆呆坐着,久久不说话。
高崇明寻思片刻,试探着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夫人就是卢千户的夫人常氏吧?”
本以为慈安师太不会答,结果她开口了,但是答非所问,“我离开了盛京,去了莲花庵,跪求惠恩师太收我入门下,惠恩师太应了,亲自为我落发,为我开导、讲经。两年后,我再一次见到了她,还有......我的孩儿,她为他取名‘虎儿’说是感念我的大恩,苦儿两岁了,他长的很快,走路很稳,很会说话,一派天真可爱......我都认不出来了,这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样子,有个完整的家,有母亲的疼爱,有奴仆前呼后拥,有锦绣的前程。
看到苦儿能快乐长大,我也能放下了。本以为尘事就这样了了,我心甘情愿做我的苦尼姑,只要我的苦儿能平安长大。
可是,天不遂人愿,几个月后,她又来找我了,她说她们家后院有个得宠的小妾有孕了,或许从前从我的话中知道我略懂岐黄之术,求我给她配制'安胎药’,呵呵,她总有很多理由让我屈服,而我总是都能答应,哪怕明知不可为,哪怕知道这么做违背良知,哪怕是每一次面对佛祖都心中难安,辗转反侧。
为了我的苦儿将来的前程,我一次又一次给了她所谓的‘安胎药’,几年下来,‘安胎药’用得妙,她的事做的隐蔽,她府中后宅,没有诞下过一儿半女,她也越来越能把控府中权势,对苦儿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但是,我的师傅惠恩师太渐渐察觉到了我和她之间不同寻常的来往,她以敦敦教导我,希望我悔过,醒悟,可是每一次当我下定决心要斩断尘缘的时候,她就会带了苦儿来看我,看着健康快乐的苦儿,我怎么狠得下心以后不再见他?我又动摇了,我的师傅对我苦劝无果......在一次和我起了争执后,失足滚落台阶,当场身亡了。”
慈安师太说到这里,眼睛缓缓闭上,脸上已无泪,只有不断颤抖的双手证明了其内心的不平静。
惠恩师太是年迈失足还是因为和她争执心绪不宁。?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惠恩师太都是因她而死。
对此慈安师太心中无比的愧疚。
所以她当上主持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尽振兴莲花庵的香火,改善莲花庵一众尼姑的困苦境况。
“难怪卢家这么多年,只有一位少爷!原来一直是那位温恭贤良的正室夫人搞的鬼,啧啧,大户人家背后怎么这么多阴私事!”
两个衣着普通的百姓互相说着悄悄话,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就变得异常清晰。
在场的人也有很多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这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分明就是这位黑心师太干的事,说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
“呵呵,好一个天打雷劈!苍天如此不公,为什么不劈死那些蛇蝎心肠的人!”慈安师太又一副被刺激到的样子。
高大人狠狠瞪了那几个人一眼,那几人也怕惹到慈安师太再发狂,便赶紧闭嘴了。
“那常氏后来又做了什么?要让你不顾一切杀了她?”高大人又小心翼翼问道。
虽然慈安师太没有明说,但是不难猜出,她所说的夫人必定是常氏没错。
慈安师太面无表情继续道:“我想要让莲花庵香火变旺,便暗中墨色了一些常来求子的小户人家的娘子,那些娘子多是几年未曾有孕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妇人毛病,却羞于问诊,我虽并不擅长这些,但普通的妇人病症还是可以的,就这样,有一些娘子治好了身子幸运有孕了,就被她们宣传成了莲花庵的香火灵验,慢慢地,来莲花庵求子的人越来越多,莲花庵的香火也越来越旺盛,我想着从此积些阴德,弥补我的过错,没想到,老天却不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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