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文帝这段日子一直坚持睡前用药水泡脚,近来感觉身子比以往都轻松了不少。今天连批了半日的折子,都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身体安泰自然心中也舒畅,不免就想起了苏辞来,便立马遣了李公公去宫外请人。
不多久,内侍小福子便上前来禀告说苏世子到了。
“让他直接进来。”
他拿起另外一个折子打开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便听到李公公那熟悉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说道:“慎之你来了,等朕一下吧,朕看完这两个折子,咱们便到旁边的屋子去好好说说话,说起来你也好久没陪朕下过棋了。”
苏辞自然从命侯在一旁。
庆文帝快速批阅完剩下的两个折子,把笔杆往龙案上一丢,吩咐内侍们把折子抱下去,自己便带着苏辞去了旁边的屋子,那屋子四面窗户大开,凉风习习甚是凉快。
李公公自然是个非常会来事的,一早就吩咐了内侍们上了果子点心,又把皇上特意收藏的珍珑棋局拿出来一一摆好,等庆文帝和苏辞进来,便亲自奉了茶,这才退到一旁接过了小内侍手上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家主子打扇。
庆文帝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叹道:“说起来,慎之你也好久没有陪朕下过棋了。这棋局朕拿到手上也有好长一段日子了,可惜诺大的皇宫,竟没能找到几个可以和朕好好下棋的人。”
苏辞掂了掂手中的黑子,道:“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和皇上您下棋,赢不赢得了是其次,难的是输也要输的不着痕迹。”他说完把手上的黑子在棋盘上按了一颗。
庆文帝苦笑不得:“就你小子敢和朕这样说话,也不怕朕生气。你倒是说说你自己。”
“不。那样下棋太累,臣不喜欢,相信皇上也不喜欢。所以,皇上您要当心了,臣下棋同样是全力以赴的。”说完,又按下一颗黑子。
庆文帝听后不但不生气,还哈哈大笑了一声:“好一个全力以赴!朕就喜欢你们年轻人做任何事都全力以赴的劲头。”
他边说边认真研究着棋盘上的形势,终于找到满意的地方按下了一颗白子。
“想必你也从太子处听说了,朕意欲把将来大兴与那桑互市所得的三分之一的收益用于边地的建设。朕今天找你来。其实也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苏辞听后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把手上的两颗黑子把玩着,想了想又落下了一子。
庆文帝见他落子的位置,便知他心有顾虑。道:“朕早就腻烦了朝堂上他们那一套,朕还是那句话,你在朕面前永远有话便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苏辞闻言,立刻站直了身体拱手对庆文帝道:“那臣有话便直言了。臣这几年在边疆看到最多的不是我大兴如何繁荣昌盛,民心安稳,反而是边地的百姓过得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困苦。他们三餐不继,有病痛了也无钱医治,因为当地流寇屡犯,有的百姓流离失所,最后为了活命,最终也落草为寇。这些事比比皆是,全是臣这几年在外所见所闻。”
庆文帝听后久久不语,片刻后长叹一声:“历朝以来,边疆的苦况由来已久。从前有你外祖父在,尚能震慑一方,边地百姓总算过上了几年安生的日子,如今既然知道了边地百姓的困境,朕岂能安枕?这也是为什么朕一定要力排众议也要用三分之一的利益来为边地百姓造福祉的原因。”
苏辞:“皇上向来心系黎民百姓,只是边地远离天子脚下,纵是皇上也难免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庆文帝冷哼了一声:“山高水远土皇帝,这就是为什么朕要让你替朕巡边的原因。朕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效仿圣太祖遍访河山,体察民情。”
苏辞闻言郑重道:“皇上爱惜百姓,只有保重龙体,才是黎民百姓最大的福分。”
庆文帝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一事,便看向一旁的李公公问道:“罗将军的事可有眉目?”
李公公连忙道:“回皇上,大理寺那边还在追寻,尚未有新进展。”
庆文帝把手上白子一拍:“哼,要是靠他们能有什么新进展朕倒是要奇怪了!一天天的只知道拉拢这个拉拢那个,倒是正事一件也没见办成。”
李公公吓了一跳,忙把扇子往旁边的内侍手上一扔,自己上前捧了茶杯送到庆文帝手上,劝道:“皇上息怒,奴才等会便再去大理寺催一催。”
庆文帝冷笑一声:“不用了。本就只有三分的能力,你能指望他能使出五分来?”他的食指在茶杯上敲了敲,顿了一顿,又道:“既如此,这事也他们不用管了。交给锦衣卫去办,你等会传曹骞过来见我。”
曹骞,正是锦衣卫的首领。
庆文帝吩咐完李公公,把白子又重新拿回手上,落了一子。
苏辞一直静待着,见庆文帝此刻又有了下棋的心思,便也落了一子。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棋盘上便错错落落布满了棋子。
庆文帝一看,棋盘上黑子已然成了包围之态,自己的白子再无翻盘可能,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小子棋下得倒是心无旁骛,朕刚才发那么大的火,也不见得来劝一劝。”
苏辞“扑哧”一声笑,把手上的黑子全数扔回了棋盅。
庆文帝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厚道,正了脸色,说起了正事:“和那桑国互市的事还是需要你从旁协助,几个皇子经事少,朕终是不能放心。律文条约方面还由你把关。至于边疆建设的事,朕要仔细想想,今后便要你多费心了。”
苏辞连忙拱手:“臣自当全力以赴。”
庆文帝虚扶了苏辞一把,突然道:“过两天便是你外祖父的忌日了,侯府准备的如何了?”
苏辞垂了目,回道:“皇上派去的人这几年管理得很好,一切还是旧日的模样。”
庆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的事朕也很遗憾。你也不要过于为难自己了。如果周老将军泉下有知,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等苏辞从宫门里出来的时候,夕阳已西沉。残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石墨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苏辞的声音淡淡传来:“通知石砚,让他把搜集到的证据全部给罗将军。转告他,能帮的只能帮到这里了,能不能自证清白,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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