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静静地坐在那里,专注于面前的那碟红烧鲈鱼,他案几上还摆了其它七八道菜,但他几乎都没有动过筷子,他吃得很慢,斯条慢理的,一根根鱼刺用筷子轻轻挑出,动作竟然十分优雅。他端起案上的酒杯送到嘴边,宽大的袖子滑下一截,也遮挡了一半清冷俊美的侧颜,微微仰头喝了一口清酒,对这雅室里何时进来了一班如花似玉的女子似乎毫无所觉。
金柳却看得呆了,她从没听说盛京还有如此出色的人物,她自认自己就是个绝色,却不想这世上竟还有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子。
唐小渔就半跪在他的案几侧,偶尔才为他添一次酒,他喝得甚少。
晚风透过半开的窗户,轻轻吹进来,满室的脂香水粉气息,久久不散。她悄悄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就见他轻蹙了眉头,十分反感的样子。
李靖笑道:“听闻金柳姑娘的琴技一绝,今日不知李某可有这个耳福能得一闻。”
金柳回过神来,缓缓抬眸,妩媚一笑:“能为各位公子抚琴,乃金柳的福气”。
众道曼妙的身子旋转轻舞,彩袖飞扬,腰肢曼妙如风中柳杨,步姿轻盈如粉蝶纷飞,金柳端坐在琴几前,葱白纤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段美妙琴音流泻而出,如晚风吹动松针,又如细雨打过芭蕉,一声重,一声轻,声声婉转犹如爱人在耳边倾诉,她身子往前轻倾露出一个美丽的半球,长袖垂落琴边,十指翻飞拨动,如斯美人,如斯琴音,动人之心。
众人仿佛置身于金柳琴音营造的氛围中,三皇子歪着身子,如痴如醉听着,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他脑海中有一副画像,青纱帐内,绝色美人醉卧在他身下,如泣如诉,婉转承欢;随着琴音突转,画面又切换为他身穿黄金龙袍,端坐在九五之尊的王座上,下面百官伏拜,高呼万岁......
苏辞仍旧垂眸优雅吃着盘中鱼,鱼肉十分鲜美,配清酒正好。只是中途琴音突变之时,他略抬头看了一眼琴声源头之处,眉头轻蹙,一丝不悦自眼中闪过。
余光环视了一圈在座众人,见三皇子他们个个如痴如醉,神色愉悦。苏辞目光最后落在唐小渔脸上,见她微低着头,如墨的眼睫遮住了她的双眸,看不清她的眼中神情。他紧紧盯着,对方似有所觉,瞬间抬起头来,便与他目光相触,只见面前的女孩眼中清明,如波光粼粼,不见丝毫杂色。
苏辞眼中不由多了一抹惊喜。
唐小渔见面前的男子突然就紧紧盯着自己看,脸一红,也忘了低头,毫不示弱就瞪了一眼回去。
就听“噗呲”一声笑,男子望着她,眼中带笑,唇角弯弯。
唐小渔脖子都红了。暗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妖孽的男人啊!
而站在苏辞后侧的书童石墨则一脸不敢置信,他不是幻听了吧?难道这琴声对他也产生了影响?不能呀!虽然他内力是不到家,但是毕竟也是跟公子学过屏蔽外音的技巧的,他自信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可是他自小跟在公子身边,自那件事后,何曾见他如此笑过?难道是公子喝了酒的缘故?想到此,他又马上摇了摇头,不对,公子虽不常在人前喝酒,可公子千杯不醉的功力还是有的。石墨心中凌乱了,他觉得公子今晚实在是十分的不同寻常,昨天收到三皇子的请帖,他看也不看就一口就拒绝了,但是后来一听说是在飘香楼宴请,竟立马又说要赴宴,还早早就到场了,好吧,公子偶尔也需要装模作样应酬一下,他理解!可是他家公子一整晚应酬的话没说几句,全程埋头吃鱼是什么情况?对,他家公子是十分喜爱吃鲈鱼不错,可是以往也从不见公子这么能吃呀!那么大一条鲈鱼,公子竟吃了个七八分!寻常的贵公子赴宴,哪会像他这样吃得,自己站在边上都为他觉得尴尬......
这是金柳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令她在不知不觉中就沉沦下去。突然,她似乎被无形的画像蛊惑了一般,忘记了自己正在弹奏的目的,指尖一错,琴弦“铮”的一声断裂了一根。
琴弦突然断裂,琴声戛然而止,好似美人喉咙突然被利刃割破一般,尖锐突止。金柳面露震惊之色,迅速环视众人一圈,眼中满是疑惑。但她也来不及猜想,她连忙收了脸上其它神色,轻轻“啊——”了一声,娇媚的身子直直往后倒了一下,芊芊素手捂在心口上,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沉浸在琴声中的众人突然惊醒过来,个个意犹未尽。见美人因为琴弦断裂,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脸上泫然欲泣,楚楚可怜。众人一时也忘了刚刚被打断琴音的遗憾和不满,见美人这样,心中竟生不出责备之意。
金柳缓缓从琴几前站起,轻移莲步,行至众人之间,屈膝福了福身子,惶恐道:“金柳真是该死,坏了各位公子的兴致,我,我......”说着竟开始委委屈屈,语无伦次。
周子兴见美人垂泪,立刻心疼道:“金柳姑娘,这不是你的错,要我说,姑娘的琴音如天籁之音,果然一绝,所谓人间难得几回闻,金柳姑娘琴音如是,实在是那琴不配弹奏此等灵音,正好我手里有把难得的好琴,配了金柳姑娘的琴技正好!”
金柳一听,立刻喜笑盈开,道:“金柳在此先谢过周公子了。”
三皇子已逐渐醒过神来,对刚才在琴声中的想象出来画面虽有不解,却不疑有他。他朝金柳挥了挥手,金柳会意,行了一礼,带着众女子退了出去。
想起今晚设宴的目的,三皇子目光匆匆转向苏辞,略为歉意道:“这金柳姑娘的琴音虽妙,到底是扫了世子的雅兴。改天本王在府上设宴,请世子一定要来。”
苏辞把玩着手上酒杯,素白瓷杯,莹白光泽。看了一眼三皇子,似笑非笑道:“倒是不必,今天的晚宴,我觉得很好,”顿了一下,目光悠悠看了一眼唐小渔,又说了一句:“尤其是这鱼,我十分喜欢。”
三皇子及周子兴三人一听心中大喜,有苏辞这句话,那离拉拢他的目的看来也不远了。
唐小渔心中却是十分郁闷,今晚这位传闻中的忠义侯府世子可是盯了她好几次,她暗想今晚的服务并没有出差错呀!为啥这位苏世子看她的目光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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