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洲忍着耐心道，“您能别激动，听我讲完吗？”
“我不听！”
“……”顾西洲深呼一口气，自顾自说道，“我已经了解清楚了，e国的医疗技术和疗养环境都很强，您最多过去半年，做完一个系统的疗程就好。”
“不去！死也不去！”老人家听不进一个字。
顾西洲拧眉，诚恳无比，“我担心您，我希望您好。”
老爷子瞟他一眼，“说什么也没商量。”
顾西洲还想说什么，被苏知意及时拉出去。
“思想工作要循序渐进，别太急了。”
顾西洲捏了捏眉心，只沉沉道了一声好。
估摸着两人该走远了，越想越不对劲的老人家立马把助理叫进来。
“查一查顾宵那边的情况。”
“是。”
“不要让西洲知道，消息越快越好。”
“是。”
第二天上午，助理就带消息回来了。
其实当天晚上助理就找到了顾宵一家人的位置，可不忍心告诉老人家，宁愿拖到被老人催促。
“怎么样？”
“二先生他……”
看助理支支吾吾又表情沉重，老爷子越发疑惑，甚至有些动怒，“赶紧说！”
“二先生他发生车祸截肢了。”
老爷子两眼一黑，差点晕厥过去，手揪着胸口难以呼吸。
“老爷！”助理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给他取药。
老人家好半天才缓过来，气若游丝，“怎么会这样？”
“具体情况我也还没调查清楚，只知道两天前二先生从s市县下一个医院转回来时，就已经做了截肢手术。”
s市？这可不就是顾西洲一家人这几天去的地方。
顾宵又在s市出了意外。
怎么会这么凑巧？
再想想顾西洲那天问自己有关上辈子恩怨的时，老人家难以置信又火冒三丈。
“去把顾西洲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进来！”老爷子痛心疾首地咆哮道。
助理却没立刻动，“老爷，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您冷静……”
“少废话！赶紧去！”老爷子横眉冷对。
他太了解顾西洲了。
心里是个能藏事的主儿，只要认定了，能耗巨大的耐心暗中布局，静等成熟时机一举拿下自己想要的，或者毁灭自己想要摧毁的。
重情重义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
自从他父母相继意外离世，老爷子早就想到顾西洲迟早会爆发出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能狠心乖戾至此。
“……是。”助理迅速转身。
听助理两三句转述老人家那边的情况，苏知意说什么都要和顾西洲一起进书房。
却被顾西洲拦住，“到客厅等我，我很快出来。”
“可是……”
“乖，听话。”他声线温柔，当下依旧沉着冷静。
苏知意拧不过他，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又轻合上门。
顾西洲一转身，老爷子手中的珠串便呈抛物线飞过来，砸在他肩头。
“说！你二叔的意外，是不是你干的！”老爷子凶神恶煞。
“不是。”顾西洲弯腰捡起念珠串，走过去，放在茶几上。
面对顾宵这么严重的意外，他却这么平静，甚至冷漠，老爷子越发火大。
“那你说，到底什么回事！”
顾西洲站得笔挺，薄唇微启，冷冷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当时你就在现场！把你看到的经历到的通通说清楚！”
顾西洲盯着暗色花纹地毯，藏住情绪，“没什么好说的。”
“你！”老人越听越气，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彻底误会他是心虚，是在掩饰真相。
“混账东西！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老人家粗喘着气，表情痛苦。
顾西洲立马上前，正要扶他，被推开。
“你别碰我！”
接触到老人愤怒又失望的目光，顾西洲面上依旧毫无波澜，慢慢收回手。
“我老了，对你们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你们和睦，家和万事兴！”
“可现在呢！这个家被你弄得乌烟瘴气！想弄死你二叔？你先弄死我好了！”
顾西洲很不喜欢从他口中听到这种字眼，拧眉打断他，“爷爷！”
“你但凡还把我当做爷爷，你就不应该动我唯一的儿子！你在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
顾西洲沉默地攥紧拳头。
顾宵断了两条腿，他爸连命都没了，可老人家为什么不站出来主持公道？
死人就只能被遗忘吗？蹊跷的死因就只能因为“家和万事兴”五个字而被埋得死死的吗？
顾西洲沉陷在自己浓重的悲哀里，老人家歇斯底里的怒骂幽幽漂浮在空气中，进不到他耳朵里。
老人家见他油盐不进，抓过一旁的拐杖，使出全力朝他挥去。
而顾西洲完全不躲，一声不吭地受着。
与此同时，走廊上，苏知意正焦灼徘徊，隔音太好，完全听不完里边一丝动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来人，眉眼冷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顾少昀一身西装革履，一副刚从大场和里脱身而出的模样。
他瞧她一眼，不说话，敲了敲书房的门，也不等回应，直接走进去。
苏知意看见老人重抽顾西洲一下，然后把拐杖扔在他脚边。
她心咯噔一下，再也等不住，伸手撑住顾少昀要合上的门，跻身而入。
顾少昀看她慌慌忙忙赶向顾西洲，没有分他半点余光，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苏知意紧挨着顾西洲站，手偷偷牵住他的，轻声喊人。
老爷子火气当头，一样没给她好脸色。
顾少昀缓步走来，扫了眼两人背后的小动作，才看向老人家。
“爷爷。”
老人脸色缓了缓，“怎么过来了？你爸他……”
“爸目前情况稳定，爷爷您也要保重身体，我们一家人迟早会团聚的。”顾少昀四平八稳地回道。
老人家松了一口气，打量一眼他正式的打扮，又问，“工作怎么样了？”
“工作挺顺利，又新签了一笔单子。”顾少昀意气风发，完全不见前几日的颓废。
老人家赞赏地看着他，“工作繁忙，还要照顾你爸，真是辛苦了。”
顾少昀摸摸鼻子，笑得温顺，“不辛苦，现在我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说着，他捡起顾西洲脚边的拐杖，放到老爷子手边，“倒是爷爷您一定要好好的，我有时间就过来看您。”
说着，顾少昀回头看顾西洲一眼，后者平静地和他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