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意抬眸扫一眼,对上童婉不善的眼神,心里有预感,这顿饭注定得消化不良了。
果然,还没动筷子,顾少昀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小碗鲜汤,递了五碗过去,最后才是苏知意。
前面有了那么多铺垫,小叔子给嫂子盛一碗汤,应该是正常且合理的举动,却仍旧引起了有些人不满。
顾西洲首当其冲,而另一个,则是童婉。
得知自家儿子早已与苏知意母子相识,甚至对那两人颇为照顾的时候,童婉心中就起了不满和防备。
童婉偏头瞧顾少昀一眼,咳了一声,又看向顾西洲,和和气气地开口,仿佛全忘了在此之前她对他的针锋相对。
“对了西洲,你看现在少昀也回来了,你安排一下,让他早点去公司上班,早点替你分担。”
看母亲这么急迫,甚至带着点命令,顾少昀皱起眉头。
顾西洲没立即答复,先是夹了几根青菜到蒙蒙碗里,又给苏知意夹了肉片,这才慢条斯理地启唇。
“看少昀打算吧。”顾西洲肩上的担子是被迫扛起来的,他并不想让顾少昀步自己的后尘,希望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童婉并不是这么想的,认为他在敷衍自己,不想让少昀进公司打破他一人独大的格局。
“看他打算?少昀十几岁就出国读书,为的就是有足够的能力经营好家族企业。”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努力和苦心,怎么身为他的大哥却不知道?”
面对童婉的冷嘲热讽,顾西洲没有任何反应,顾少昀却无地自容。
越是理解母亲对大哥夹枪带棍的每一句话背后的不齿目的,他越觉得对不起大哥。
“妈,吃饭呢,别聊这些了。”
童婉不听,“你大哥可是大忙人,平常一般都见不到他,国家总统都没他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所以啊,该说的还是一次性说完为好。”
听不下她这么讽刺的口吻,顾少昀火气窜上来,“妈!够了!”
童婉还是不为所动,矛头直指顾西洲:“怎么样,对二婶一个准话吧,你打算让少昀坐哪个位置?”
顾少昀猛的推开椅子站起来,椅子腿和地板砖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妈,回家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没做。”
说着,他拉起童婉要走,后者抓住桌沿不动,还煞有介事地劝起他来。
“有什么急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别扫了大家的兴。”
顾少昀忍了又忍,暗中使力拉她一把,不容拒绝地搂住她肩膀,
“爷爷,实在不好意思,明天我再来看您。”
说完,顾少昀又看看顾西洲,还有他身边始终很平静的苏知意,他叹了口气,半推半抱地带人往外走。
顾霄始终没有说话,虽任由儿子搅乱局面,眼底却一直是阴鸷阴森的。
他若无其事地给老爷子夹菜,估摸着妻儿的状况,很快便开口告辞。
老爷子心情不快,没有留人,摆摆手,让他走了。
顾霄起身,睨了顾西洲一眼,深沉复杂得让苏知意蹙起眉头。
桌下,顾西洲大掌覆住苏知意的手,食指磨蹭几下她光滑的手背,无声安抚。
苏知意看着余光里顾霄从容离开的背影,憋闷得慌。
童婉在很多时候都是端庄典雅的,甚至是冷漠疏离,唯独在他们一家人在顾家的地位这件事,她是又倔又冲。
而顾霄相反,城府极深,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从不轻易外露心思,耐心和定力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就等着绝佳时机来一个扑杀。
童婉最幸运的一点,就是她能把顾霄吃得死死的,同时她也很聪明,没有人比她懂他,且该如何配合他。
顾霄走到大门口,果然听到前院传来的争执声。
“妈这么做还不全为了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顾西洲把属于你的全部抢走!”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做这些!不要扛着爱我的旗号强硬塞给我不想要的东西!”顾少昀扒了扒头发,气急败坏。
从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有意无意给他灌输要和大哥争家产的思想。
当他长大了,出国了,在她眼里就是有和顾西洲抗衡的本领了,她便变本加厉,每一通电话都少不了这种主题。
一开始顾少昀还会义正言辞地表态自己不会站在大哥对立面,童婉却选择性耳聋,仍旧一个劲儿拉着他按她的想法走。
顾少昀无奈,常常是敷衍几句就绕过去了。
而现在,面对面听她说极具功利性和攻击性的话,他一秒钟都忍受不了。
“你什么意思?妈妈给你的爱是负担?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寒心的话!”
童婉娇气地红了眼,手握成拳捶他的胸膛:“你好不容易回来,却要气死我是不是?”
顾少昀想辩解,却被父亲打断。
顾霄把妻子揽进怀里,板着脸看儿子:“敢让你妈妈受委屈?成何体统!”
“……”顾少昀摸摸鼻子,叹口气,“既然我说是什么都是错的,就不在您二老面前碍眼了。”
说完,他扭头就走。
“少昀!”童婉跟上几步,被拉住。
顾霄盯着儿子的背影,语气温柔,眼底却是寒意森森:“等他撞得头破血流了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那天晚上顾少昀的接风宴不欢而散,屋里顾西洲一家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吃完饭,顾西洲父子又陪老人家一起散步消食,晚上九点多才回的家。
那天晚上后,顾少昀没再联系苏知意。
她对他当然不会有敌意,但现在嫂子和小叔子的关系摆在那,和他太过热络保不成会被童婉反咬一口,现在这样的距离才是舒服的。
所有人都恢复正常的生活轨迹,该工作的工作,该上学的上学,只有苏知意,过着漫漫无尽头的枯燥无味的居家养病日子。
但这一天,突然有一粒石子投进平静湖水,却掀起狂波骇浪。
“有消息了?!”原本窝在沙发里看剧的苏知意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来电人是沈格,说是她拜托查的五年前被人陷害细节有端倪了,想约她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