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这么说过,但不要忘了,杨文斌创作《七只乌鸦》系列画作的前面大部分时间都和林曼雨在一起,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就如画匠老伯对我们讲述的故事一样,沉湎于爱河与享乐无法自拔。”
“让我猜猜,你的意思是说杨文斌在创作时处于一个并不缺爱的状态,而得到了爱情滋润的画家会将因饱和而溢出的情感之力化为艺术创作力,《七只乌鸦》的灵感来源于格林童话,那么格林童话里的故事才是真正的切入点而不是林曼雨或杨文斌本身。”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七只乌鸦……唔……它讲述了一个小姑娘的七个哥哥因为父亲的一句无心诅咒,变成了七只乌鸦飞走,妹妹长大后,决定走遍天涯去寻找哥哥。她独自上路,历尽艰难险阻,最后终于找到了七只乌鸦栖身的地方……”左小媛简单回顾了一下故事,顿了顿,“……飞走……飞走了!”
“你想到什么了?”
“匡辰我问你,你通常认为的画作的排列方式是什么?”
面对左小媛的发问,匡辰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当然是成行成列的排列摆放,就像这个画廊里的画作摆放的方式一样。”
!!
“原来是这样。”他忽然像是被点醒了,“是思维定式!看起来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误的,但也难怪,乌鸦画廊整个环境背景都在有意无意的引导我们,那些墙壁上显眼的一幅幅画作无一不遵照成行成列的排列方式进行摆放——我很怀疑这是故意所为,目的便是将这一种思维定式通过视觉传达给进入迷局的人,增加解谜难度。”
“不光是左右上下,画作甚至可以在其他任意的方向上进行随意排列。”
“嗯,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解谜的难度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大了,任意方向上的排列组合至少需要……”
一顿计算下来得出的结果让匡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多……也太多了吧!时间,时间根本不够我们尝试的,除非运气爆棚,歪打正着被试出来了,不过这也太……”
“是飞。小姑娘最后找到七个哥哥的时候,他们因诅咒变成的乌鸦环绕着她飞!”
“盘旋?”
“对。”
“将七幅画呈环状进行排列组合。”
话一说完,匡辰没有迟疑立刻开始动手排列画作,七幅姿态各异的乌鸦被搁置在画廊地板上,先决定出一幅位于固定点,将另外六幅接连轮换,直到成功为止。
“还好,艺术贵重在内不在外,画作本身不是特别重对我们来讲算是一种幸运。”
“其实爱情也是的,若杨文斌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觉得林曼雨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你觉得呢?”
匡辰觉得谈论的话题忽然有些沉重了,如果林曼雨不是那个邪恶的存在,真正的邪恶在跑哪里去了呢?他瞥了一眼杨文斌血肉模糊的尸体,叹了口气,一转眼却见琴箱早已停止了“流泪”。多彩的“颜(料)泪”按一条笔直的路径延伸到了左小媛的身后,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仿佛一条不断蠕动前行的蛞蝓。
“左小媛,你身后!”
怀抱着画作的左小媛回过头,身后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画廊地板上一条隐隐约约的颜料残线。
“后背!她在你后背上附着呢!!”
“啊?!”
“快,快脱衣服。”
“什么?”
“我说快把上衣脱了,别让林曼雨再缠上你。”
“不,不行!”
“你在瞎担心个什么?我的重点放在如何排列画作上,不会有闲工夫关注你的。”
犹豫再三,左小媛一咬牙脱去了上衣,露出了乳白色的光滑。
衣服瞬间被脱手丢了出去,皱在另一边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是林曼雨化作成的颜料“蛞蝓”在里面不住挣扎蠕动。
“快!帮我看看,身上还有没有残留。”
“……呃……这……真的好吗?我这人在报社名声一向不错,记住你自己说的,出去以后可别怪我。”
“别废话,你倒是看啊!”左小媛攥紧了拳头,眉头皱成一道波浪。
匡辰硬着头皮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感觉耳根有些发烫,随后缓缓舒了一口气,“看来你很幸运,外衣被扔的时候林曼雨似乎才刚附上而已,要是再晚一两秒,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听到这番话,左小媛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过说实在的,小媛你身材真的是……verygood!——别误会,我是出于个人审美,忍不住夸你来着。”
“那你还看什么?既然没事就赶快去完成任务!”左小媛捂着涨红的脸,另一只手拾起一副画来。
七幅画,七七四十九种排列方式。
当在脑海里设想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费力,可一旦实际操作起来,质量再轻的画都显得累赘不已。不停的搬动、搬动,循环往复带来一种西西弗斯推石般的困境错觉,但匡辰很快便发现这不是最难的一点,最困难的是记录已经尝试过的排列组合,使之不与之后的重复。
“头大……”
“你说什么?”
“我说这事干的真让人头大。哎,烦躁啊,一点也不简洁利落,像人偶工坊里一把火烧了恶魔附身的玩偶多干脆。”
“停下吧。”
匡辰大汗淋漓的盯着左小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也别误会,我不是要放弃。我是在怀疑这种做法的正确性,除了多了些方向上的区别它同之前的排列方式看起来没有本质的区别。”
咚!
手里的画作掉落在地,匡辰俯下身去,他并不是要去捡,只是用双手撑住膝盖,继而跌坐在冰冷的画廊地板上——他累了。
“七只乌鸦是一个温暖的亲情故事而非爱情故事,就算当时的杨文斌真爱林曼雨也改变不了画作主题的事实。《七只乌鸦》就像爱情的信物一样,对杨文斌一定有特别的意义,关键是他的处理方式。”
视线被重新定格在七幅画作上,每一幅画作里,乌鸦都在飞。
或高或低,传递出一种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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