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翡翡工作之余经常一个人坐在海边,木木地看着潮起潮落。她一直一个人,不让任何人陪着她。

  孤独。是的。可是谁不是孤独的?

  每个人生来就是茕茕孑立的一个人,空空两手来挥手归去。死了以后,就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空无一物。

  在仇恨的火焰之下,翡翡还是那个悲伤绝望的翡翡,火堆熄灭了还余下灰烬,翡翡粉身碎骨之后化成了灰仍然是她,辗转于尘泥仍然是她,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也还是她。

  大林妈没死,翡翡不懂她为什么没死?这让她如鲠在喉,郁结难舒。

  大林妈死了,翡翡心底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可以轻松过日子了,可是大林妈没死,一想到她仍然活着,翡翡就烦躁不安。

  大林倒是找过她几次,想借钱,现在他们母子俩的生活费都无以为继了。翡翡一直避而不见,最后的那次,翡翡见大林仍然纠缠不休,就在几个公司职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大林等待她的大厅,从钱包里掏出几个硬币扔在了大林面前的地板上,说:“不用写借条了。”掉头就走。

  大林瞪着几乎完全不认识了的翡翡,跳了起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想骂,却不敢骂,想打人,更是不敢,就那样无比尴尬的杵在那里了。

  跟着翡翡出来的王馨和大少看着翡翡的举动,默然无语。

  翡翡回到办公室以后,大少跟了进去,皱眉劝翡翡说:“翡翡,你别这样,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们母子都这样了,别逼人太甚了。”

  王馨掐了大少一下,跺了他一脚。

  翡翡喝了一口杯里的水,凄凉地笑了一下:“今天早上我梳头的时候发现我一根白头发,我拔了。我才26岁,却已经一生尽毁。我的模样虽然没任何改变,可是我现在活着一点不比死了好受。孙大林毁了我一辈子,我和他还有什么宜解的呢?还有什么值得解开的?我现在就是想大林妈死,别的我什么也不想。”

  王馨眼圈红了,大少眼圈也红了,不能再说什么了,还能说什么呢?

  对一个被毁了全部生活的受害者空谈对害人者的救赎,不是讽刺吗?

  翡翡呆呆地看着水杯,苦涩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为什么要被害人来做这件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宽恕?为什么大林妈和孙大林当初害的我家破人亡的时候不想到冤家宜解不宜结呢?现在他们如意了,我一无所有了,却要我忍下愤怒和仇恨来做冤家宜解不宜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乾坤颠倒了……”

  翡翡低声嘶哑地笑了起来,泪水却不住滚落。

  大少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地望着王馨求助。

  王馨轻声问翡翡:“一定要死人吗?”

  沉默了一会。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翡翡低声却不容置疑地说。

  王馨和父母说了这事,满心忧愁。

  王馨爸爸想了很久,他和王馨妈妈碍于身份,都无法出面劝翡翡,毕竟王馨妈妈和翡翡妈妈是一母同胞。

  王馨爸爸亲自去找了杨战,和他谈了很久,杨战答应帮翡翡开解一下。

  这天翡翡下班的时候,刚走出公司的大门,就看见杨战斜斜倚在一辆大红色的跑车上,含笑在等着她。

  夕阳打在他身上,使人脑海顿时浮现出“绝世惊艳”这4个字。他的美来自身姿容貌,更来自风骨,长身玉立,明眸流转,倾国倾城,绝世而独立,那股嚣张,那份桀骜不驯,那份傲立天地,那份杀气凛凛,恍如从前世今生走来一般。

  他一身素雅的衣服配着白衬衫,干净得不染风尘,毫不张扬又令人触目惊心的惊艳。

  这样一个在商场里所到之处无不召唤血雨腥风的杨战,这样一个洞悉一切而又不受其丝毫羁绊的旷世练达的精干到了极致的杨战,微微昂头,神情淡然,就那样安静无比看着苍白的翡翡。

  翡翡的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她心里疼的钻心,是真真实实的疼!

  翡翡不知他来找她干什么,可是他站在这里的样子,再一次清晰地刻画出了他们俩的差距。

  这样的杨战,身边相配的应该是那个美艳的画中出来的伊芙,而和她这个身上仍然穿着家乐福的打折外套的翡翡绝对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公司里下班的男男女女,旁边的人来人往都瞪着眼睛看着完全不属于他们这个普通世界的杨战,100

  %的女孩都忘记了回家的脚步,在远远一旁痴迷地看着杨战。

  跟在翡翡身后出来的想对翡翡大献殷勤的陆志一看见杨战,大吃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一溜小跑想上去和杨战握手,手极为献媚的伸了出去,腰极为卑微地弯了下去,满脸极为巴结地笑着:“杨总杨总,您好,您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仰慕您很久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后您多照顾!”

  杨战扫了一眼几乎跪在了他脚下的陆志,再没扫第二眼,仅仅这一眼,他就把陆志这个人的本性看得通透彻骨,没再看第二眼的必要了。

  他没开口,也没和他握手,和陆志这样的小人握手杨战怕弄脏手。

  杨战仍然远远望着犹豫着不想走过来的翡翡,挺身走了过去,什么也不说,紧紧地搂住了她。

  他感到身下的小小的身子又消瘦了,一种心疼刺的他眼睛发酸。

  去年那个胖乎乎的甚至有一个胖乎乎的小肚皮的无虑无忧的整个和他拌嘴吵架,生气就拿沙发垫子扔他的翡翡那里去了?

  香港的那个医生真是是混蛋,自己当初不让他继续治疗的,医生不听,如果翡翡仍然是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现在还整天跟着他在他的房子里吃着他精心烹调的饭菜,吃饱了没事就没心没肺地和他拌嘴,生气了就朝他扔扔沙发垫子,那该多幸福啊!

  杨战忍着心酸,低头看着翡翡的眼睛,翡翡仰头回视着他,有些倔强地一言不发,眼睛里却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伤心、委屈、不安、彷徨、无助,杨战顿时怎么也撑不住了,原来他还对翡翡的拒绝他的提议的举动心存一丝怨怼,这时却全化成乌有。

  “其实爱情确实是唯一的,但是这个唯一是在心里而不是在嘴上!”杨战在翡翡耳边低声说,这句话很平常,但是处在现在的环境下,绝对是一种凄凉在里面。

  杨战不再说什么,拉着翡翡上车,谁也不搭理在旁边点头哈腰的哈巴狗一样的陆志。

  在车上,杨战帮翡翡系好安全带就启动了,这辆跑车的性能非常棒,一路无声地跑到崂山区的海滨大道上,杨战笑问翡翡:“这车是新研发的,性能绝佳,你感觉怎么样?”

  “比你好。”一直没开口的翡翡说,望着海边。

  杨战哈哈一笑:“你还没对我的性能验货呢,怎么就能断定它比我好呢?”

  翡翡脸上一红,低声骂道:“坏流氓!”

  杨战继续大笑,在翡翡耳边轻轻吻了一下,翡翡顿时羞红了脸,不敢说话了。

  车里的音响放着一首老歌《不装饰你的梦》,谁愿意一颗心永落空,谁愿意只装饰你的梦……让每声叹息,消失于你的梦……

  翡翡叹息了一声,杨战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在一直装饰她的梦,一颗心永落空……

  杨战也在默默咀嚼这歌词,心境却和翡翡完全不同,他想的是从此在商场上惊涛拍岸、穿云崩石、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战斗到世界之巅,傲视群雄,雄踞天下。

  当全世界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时候,他方能志得意满地回头来找翡翡,把整个世界都给翡翡,和翡翡一起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尽享天伦之乐。

  再等几年,只要再苦苦奋斗几年,再忍受几年的寂寞,他就可以和翡翡一起在一个夏日的黄昏舒闲地坐在欧洲一个温馨而安静的小镇上欣赏着落日,他在拿着一个奶瓶给他们那粉嘟嘟的小宝宝喂奶,翡翡揪着小宝宝的胖乎乎的小脚丫,笑着说:“猪头,宝宝妈饿了,我想吃鱼香肉丝,还想吃日本豆腐!”

  而他则笑嘻嘻地回答:“鱼还没钓上来呢!鸡还没下出蛋来呢!就是下蛋出来了,也被你砍成一锅鸡刨豆腐了,你说那下蛋的母鸡倒霉不倒霉呢?”

  翡翡大笑着揪住他耳朵要揍他……

  杨战吻着翡翡,脑海里全是勾画出的几年以后的这些温馨幸福的画面,他亮如星辰的眼睛里溢满了幸福之极的笑意。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天晚上杨战和翡翡在一个海边的餐馆吃了晚餐以后,杨战和翡翡谈了很久,翡翡却倔强地一言不发。

  皎皎月色,海风习习。

  杨战拿着一杯酒,酒香飘逸,翡翡的头发在海风里飞扬,苍白的脸,一双眼睛摄人魂魄地冷,杨战心疼地注视翡翡,心中百感交集。

  现在的翡翡,离杨战仿佛很远。

  杨战看了看手里的酒,这样的美酒,倘若临水

  而居,面山而卧,幽窗棋罢,宝鼎茶闲,方能品出酒的醇香。可是现在,任杨战说的口干舌燥,翡翡就是毫无所动,烦躁的杨战干脆把酒泼了,站了起来,面对着大海,保持了沉默。

  杨战片刻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以前是一只羊,除了被欺负哭着吱吱叫之外什么也不会,那时候的你我曾经很鄙视过,因为你是这一生遇到的第一个如此无能的人。”

  翡翡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杨战笑了,说:“曾几何时,你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狼,我竟然才发现。你为什么会这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翡翡讽刺道。

  日!

  杨战张口结舌,半响,摸了摸鼻子,笑了。

  “一个迷失了是非,失去了血性的民族是可悲的,就好像中国的近代史。那么,如果一个人的性格复制了这种民族的特征,对这个人来说是一种灾难。没有原则的宽容,对恶行的退缩是因为这个人有异常缺钙的骨头。”杨战说:“可是以毒攻毒,矫枉过正,甚至到了杀人的程度,这更是一种可怕的倒退,你说呢?”

  “杨战,你从来没杀过人吗?”翡翡认真地反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杨战没有犹豫,立即回答。

  翡翡挑了挑眉毛,笑了:“那借刀杀人呢?”

  杨战一下子偃旗息鼓,立即想转移话题:“我们不谈这个问题。”

  翡翡坐在摇椅上,笑了起来,调侃地望着杨战,杨战脸色有些囧,回避了她的目光。

  翡翡说:“法律很多时间都是无能的,对被害人是这样。可是如果被害人开始血洗战场,法律仍然是无能的。法律做不到的公正,我来做到。我只是想给自己讨个说法。”

  “可她是一个老太太,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何必非要置于死地呢?那次她偷袭我,我都什么也没做。”杨战说。

  “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和你一样,有怜悯之心。”翡翡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杨战,你说真心话,如果易地而处,你换成我,你就能放过她吗?”

  翡翡无比倔强地望着杨战,毫不退缩。

  杨战沉默了。

  海风越来越大。

  杨战说:“起风了,你身体弱,我送你回去吧。”

  杨战结了账,给了小费,拉着翡翡的手上了车。

  路上,霓虹灯闪烁,沉默了很久的杨战开口了:“做你想做的事吧,一天一天的日子,我们都把一些自我遗落在了过去,也许你不珍惜,可是我遗落的那些,让我非常怀念,我曾经的少年岁月,是那样的纯净和单纯,一路走来,恍然间,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双手沾满了血腥,心也变得冷酷刚硬……如果有可能,我愿意付出很多代价回到我的过去。”

  翡翡心头一酸,想起结婚之前的那些快乐的日子,自己那时候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白白胖胖,粉嘟嘟的,一说话就结巴,看见人就腼腆,不敢对视别人的目光,几乎整天都在傻乐地微笑,自得其乐,整天唯一的烦恼就是嘴馋好吃的东西而自己的钱包太瘪。

  过去那个栩栩如生的翡翡在翡翡面前闪现,仿佛一记大锤重重击打在翡翡饱受摧残的神经上。

  现在的自己,难道不是已经双手沾满了血腥,心也变得冷酷刚**吗?整天寻思着置人于死地。

  自己多久没真正地开心笑过了?

  可是这一切怪谁呢?是谁害的呢?难道是自己愿意的吗?

  如果有可能,翡翡更愿意付出很多代价回到过去,但是,回得去吗?

  杨战急忙把车子停了在路旁,转身紧紧搂住了翡翡。“你让以前都过去吧,我们还有很多年要过幸福的日子。”

  “哼!恭喜你的大婚!”翡翡听到最后这句话,僵了一下,挣脱了杨战的怀抱,语气变得冷冰冰的。

  “恭喜你个头!你等我几年!只要5年,我和你约定5年,不管我是不是获得了最终的成功,我都和伊芙离婚,回来找你。我一定给你一个本世纪最华贵的婚礼,5年,你就在青岛好好地等我,不要出事。ok?”

  杨战急切地说着,有些哀求地搜索着翡翡的表情。

  月光下的静,让人感觉到透骨的悲意。

  翡翡抬起眼睛,对上杨战的眼睛,酸涩而微痛,那眼中的怅然融入凄寒的月光里,让满地流淌的月光更寒冷,翡翡慢慢地开口了:“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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