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除夕,她的生晨是在十一月。
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她刚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晨。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瞪大了眼,握紧拳头,“你什么意思?”语气冷硬无比。
顾铭牵了牵嘴角,看着眼角带着湿意的黎离,他想说什么,她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其实,你不是黎王的女儿。”
“我……”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这个在她脑子里回旋了不下百遍的念头被真正证实了以后,带给她的是慌乱无措。
思维还在混沌中,她想要对着顾铭扯出一抹释怀的笑,但是她的唇角还没有扯动,眼泪就已经滚落了下来。
原来柳若烟与柳菡夏说的没错,她原来真的是个野种!
不管她的生身父亲是谁,她都是个野种!
她曾经多少次希望她不是生在王宫,不是黎王的女儿,那就不用担负那么多东西了,也不用见到世间的黑暗了。
可知晓真相的这一刻,她却没有欢喜,更多的是无助与难堪。
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滴在她的裙子上,使劲吸了一下鼻子,黎离知道,她现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定很丑,很不争气。
她不想弄得自己更不堪,所以连忙伸出手,就想要擦去自己眼角的泪花。
只是,她才刚刚抬起手,顾铭那带着薄茧的指肚,就已经擦过了她的眼角,将泪痕擦干。
他看着黎离那张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拥她入怀,但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这样做,于是硬是别过了脸,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虽不是黎王的女儿,可却是你的父母爱情的见证。”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黎离抬起小脸儿,嘟囔道:“那我的父亲是谁?”声音像绵软的小羔羊,还带着惺忪,眼睛不光是通红,且已经哭肿了,消瘦的肩膀止不住的耸动。
他拉过她紧紧交握的小手,展开,瞧见掌心已经被指甲扣出了指印,他的心丝丝扯扯的,又开始疼。
将他握在手中许久的那半块莲花玉佩放在她的手心,“还记得这个吗?”
她身体的紧绷与颤抖还在继续,盯着那半块还带着他的温度的玉佩,“嗯”了一声。
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将这件事情瞒上一辈子。
但现在有一股势力不知如何知晓了这件事,正在不留余力地找寻陈将军的后人,是他在中间做了手脚,才将事情盖了过去。
可他有预感,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去的。
与其这样等到那些人发现黎离的身世,再利用她来把控陈家,不如亲自告诉她,让她多加防范。
陈家虽然只剩一个陈益了,但拜年来的名号仍在,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灭。
顾铭给她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是关于他的父亲与母亲的故事。
黎离的母亲良贵人年轻之时,可是街里街坊出了名的美人。
只是薄施粉黛,脸颊不画而红,嘴唇不点而媚,两条细眉弯弯,圆大的杏眼再配上小巧挺直的琼鼻,再穿着一身淡蓝色刺绣玉兰百褶裙,款步而入时规规矩矩,却又毫不扭捏,直带着一股英姿飒爽,一笑起来唇红齿白,给她本就十分美丽的容貌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且她的性子也好,好些夫人只是瞧了几眼便喜欢上了,想将她说给儿子当儿媳妇。
陈忠将军也是如此,对她一见倾心。
良贵人的三哥与陈忠将军偶然结识,那时候,陈忠还是陈家的大公子,尚未担任要职,其出身在将门世家,武艺自是不必多说的,可却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介武夫,熟读史书兵法,出口成章。
两人相见的那一日,她正在庭院中与丫鬟们踢着毽子,动作很是矫捷她穿着一身大红色交领襦裙,裙摆和袖口撒着粉色的桃瓣,把她整个人衬得越发娇艳动人,头上长发半披半编,簪着红宝石的桃花花钿,垂下细碎的宝石流苏,娇丽可人。
空当时,瞧见了三老爷,她甜甜一笑,一声“三哥哥”喊的陈忠却是心头一震。
随后提着裙子噔噔噔奔来,胸前飘带飞扬,粉嫩的小脸笑得如花儿一般。
自此,陈忠便深陷入了那张笑颜之中,并为之付出了一生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