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天生生承受了,却又挺直脊背。语气笃定地道:“母亲,孩儿此生已认定沈绿乔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即使她日后再生逃离之心,孩儿也定会如此次般将她抓回来,以示惩罚。至于小春表妹,当日即是她自愿与公鸡拜堂,便拿了那只叫凌昊天的公鸡与她做了相公吧。那场婚礼,孩儿我并不在侧,而且,除了沈绿乔,孩儿自此绝不再娶。小春表妹若是识相,母亲所说的那场闹剧也算不得数,你今日就好生回到舅家去,日后本王会馈赠大笔金银与你做陪嫁。”
莫小春闻听凌昊天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不由得以帕掩面,流着泪站到荣华夫人身侧叫了声“母亲”。她原本以为沈绿乔这一莫名失踪后,已一年多没有消息。断无再回来之理,姑母也多次与母亲报怨,即使是她回来,像她这种如此玷污青云王的名声的轻浮女子,却也是不能要她了。
因此,她寻死觅活,软硬兼施着父母,求了姑姑,用了那再愚蠢不过的办法。将自己娶入府中。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凌昊天自西北边疆凯旋之日,就是自己得偿所愿之时,却不想,屋外刚传来自己的俏丫环五儿一声喊:“王妃,王爷回来了。”
那令她激动万分的消息,刚刚穿了罗袜向大门口翘首以待,却见着凌昊天扛着个手蹬脚刨的女子大步流星地奔向王谢堂中,进门好久竟无一点儿消息。心惊之余她不由派了五儿去大门口处问。得知是王爷不知自何处将王妃给掳了回来。
听到这一消息时,她的心不由得一寒到底,黯然神伤。她自己明知道的,自己不过是公鸡代拜堂,算不得数的。回忆起往时凌昊天对沈绿乔情意绵绵的模样,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就知凌昊天的一颗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如今已走到这一步,她实在是不甘心。因此暗自思忖,也只有求救于那能为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亲姑母。
所以她急急赶往姑母的住处,也不管荣华夫人正在午间小睡。令王妈妈唤起荣华夫人来,如此这般一番说话。荣华夫人闻听莫小春之言,不觉怒从心起。
气沈绿乔这个卑贱丫头所生之女,居然不守妇道,居然趁着自己和吴儿去给皇后拜寿之间的空档侍机逃脱。初始听到这一消息时,她居然松了口气,可以从此不去面对被她勘破自己与皇上私情的尴尬。
可是,当自己和昊儿成为被世人讥笑的画柄,她就再也乐不起来了。
那日他去参加某尚书之女的婚宴,其中便有人问起她,这青云王妃是婢女所生,并不守闺训,休世子,针灸吓晕庶出姐姐,逼婚王爷,掌刮祖母之事。如今,更津津乐道于,她私下逃跑,更保不定哪日突然回来,给自己抱回来个容貌与凌昊天大异的青云王嫡子。这分明是明里家常,暗中嘲弄,她不由得心惊,是不是世人皆已知晓,凌昊天本是皇上私生子之事
。
后来,她也曾闹到沈相府里去,欲找那沈相国和大夫人汇气。谁知那沈相躲在书房里根本不出来见面。相府大夫人卧病在床,口不能言手脚也不爽利。
倒是那正在管家的四姨娘笑吟吟地走出来道:“亲家太太,自古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从我们四小姐出门子嫁给青云王做媳妇那日,便是你们老凌家的人。你们家的媳妇丢了,却来找我们相府来要人。岂不好笑。
这若是相爷和夫人追究起来,还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不知被你们凌王爷陷害了,或是怎么的,去找你凌王府要人,你自如何解说?”
这荣华夫人自幼父母只生她一个,原是个直性子,遇事横冲直撞。哪里经历过宅斗门大院里这些个话里话外的含沙射影,女子间争强斗胜的语言厮杀,最终真的被四姨娘得了理,自沈相府落荒而逃。
那阵子,倒真的怕沈相府来了人,与自己要女儿……弓杯蛇影里,她没得一日安眠。
这且不说,当皇后娘娘闻听此事,还特地将自己邀至皇宫中的凤仪殿,当时自己的情人,皇帝却也是在场的。
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手指那幅题为“谜”的红颜枯骨图案。将青云王妃沈绿乔不慕荣华,追求自由生活的高贵品质好生赞扬一番。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盛年自己的云鬓花颜不无讽刺地道:“夫人,你虽为举国上下第一美人,但你儿媳这幅画,那首诗,却惟妙惟肖地告诉哀家,再美的容貌,到最后不过是枯骨一堆……”
接着又目光流转,眼望那面上升起怒气的君王道:“皇上,您可知为何那沈四小姐即不愿为太子妃,在做了青云王妃后又私下逃了?臣妾在她那首诗中就已看到,她已看破尘世。即使您一统天下,八方来朝又如何,最终不过是垄中黄土一抔,所以,她脱了这青云王妃一名的束缚,反倒可以活得自在潇洒……到最终,我们却是最最俗气的,表面的繁荣奢华,暗里的男盗女娼。她却落得个不慕虚荣,孤高傲世的千古名声……”
那皇后娘娘,举止端庄,不动声色地说出这番表面上赞扬沈绿乔,实则讥讽自己的夫君皇帝和荣华夫人暗中私通之事,话中不带脏字,真真高明。
原本那皇帝已因了凌昊宇之父为救自己而亡,而自己却与他的妻子私生下凌昊天一事耿耿于怀,如今被那皇后戳中痛处,怎么不羞愧难当。
他和荣华夫人虽在心中痛恨皇后,却也不得不自欲让位于凌昊天的糊涂梦中醒来。如若自己与荣华夫人自此隐居,凌昊天的身份暴光,必定会引起天下纷争,四海不宁。举国生灵荼炭,这样的结果,却不是他这皇帝想要的,他不想,凌昊天也不想。
所以,西疆那场战事,明明可以不派凌昊天去的,皇帝却与沈相私下密谋,颁了一道圣旨,命因王妃私逃而失魂落魄的凌昊天披上铠甲,重上战场。沈
相分析果然不差,那昊儿果真是个忧国忧民,忘了一已之私的好男人,若不然,真不知这一年半的时间,怎生过去。
这一切,都是那皇帝前几日来梅苑与荣华夫人私会时,二人在枕上缠绵时所言。荣华夫人甚是悲痛,如今这昊儿倒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却偏偏又将那惹事生非的沈相四女带回府里,先斩后奏,成就真正的鸾凤之交,如今可见昊儿对那狐媚子的一番深情,却是难以割舍。
可自己这当婆婆的,本是当世最荣耀的第一女子。先被她撞破**不说,后又因她出逃之举,沦为京城贵妇圈中的笑柄,这却让自己的心意如何能平,若不再此时将她撵出去,或是杀杀她的威风,以后又该如何与她相处?
想到此,她正要挥掌向凌昊天的脸上打去。却只听见吱呀一声,王谢堂那紧闭的房门被已自里面被推开。凌昊天无比惊讶地回头看去,方才还在屋中躺在床上的沈绿乔,如今已自己梳洗妥当,身着一件雪白的春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一场云雨之故,她的容貌,在以往的清艳之外,竟凭添着一股特有的妩媚之态,更趁得毫无笑容的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凌昊天望望自己的小妻子,再看看那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母亲。两人如春兰秋菊,各有各的鲜妍明媚,不分高下。可他此时却私下认为,沈绿乔的那一脸的冷意,竟有股惊心动魄的明丽。
沈绿乔望望跪在地上的凌昊天,又看看那一脸怒气的荣华夫人,然后,又目光流转,一双美目冷冷地停留在莫小春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下台阶,姿态优美,落落大方地跪在凌昊天身侧给荣华夫人盈盈下拜:“儿媳沈绿乔给婆婆请安。”
荣华夫人侧身不受,气愤已极地道:“沈绿乔,你即做出那有辱青云王府家风之事,还有何颜面回来?沈四小姐你本相府千金,名门贵女。当今皇后都赞你孤高傲世,性情高洁。我这龌龊的青云王府容不下你这清高的四小姐。我也当不起你的婆婆,你若是聪明的,就快快走吧!”
沈绿乔眼波如水,似笑非笑:“婆母,我倒是不想回来。早早找了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不愁吃,不愁穿的,过得安稳富足的小日子,想一生一世不回来才好。谁知道,是您这不争气的儿子青云王,非得找到那里把我抓了回来。原来我还有离开这里的理由,可如今,我的清白已被他毁,就是想走出这王府,恐怕已是无人再敢娶我,是以,儿媳也只得委曲求全地留下,真正拿这里当自己的家了。”
“绿儿,你说这话,可当真?”凌昊天闻言,不觉欣喜异常。上前一把抓住沈绿乔的手,一双灿若辰星的眸子,深情无比地望着她,有些不相信地问。
沈绿乔猛然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都是你断了我的后路,我不留在这里,又会去哪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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