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陈宇这么一介绍，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已经放在了谢谐的身上。
这孩子的故事在护军内部早就传遍了，甚至一天之内发酵到，在京十二卫所有士兵都同情的地步。
至于众人没有动作的原因，那还不是因为陈宇不想在军队当中闹出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来，所以一直压着没发话。
现在人就在眼前，一众将校们都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原本那军中猛虎一样的气质都变得弱了好几分，似乎是生怕将孩子吓到一样。
见此情况，陈宇不想说再过多说什么了，他率先走上了空天军给他们准备好的大型热气球，接着一挥手，说道：“走吧，想说什么路上说。明日正午前，必须赶到指定位子。”
跟着陈宇的还有芮涵涵，以及阿雅这两个丫头。两姑娘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确了，陈宇若再继续拒绝下去的话，确实是不太合适。
于是乎，在一片浓浓的夜幕当中，陈宇等人破开天际，缓缓向着朔方方向飞了过去。
......
“诶老张，好像我们没有见到李大牛啊，你们见到了吗”
“没啊，我驻地远着呢，怎么可能见着大牛呢。要问这得问王麻子。”
“嘿！别问我啊！我已经半年没见过那小子了，就听他在哪儿练兵啦，在哪儿立功之类的。每次咱找他喝酒人都不在。”
“升将军了呗，哼哼，柴大将军爱的紧，忘记咱这帮子老弟兄咯。”
“你放......”
陈宇本是不想参与他们吹牛打屁的，不过涉及到李大牛的事情，这让他不得不站了出来，顺便也打断了刚刚那位校尉的闲谈。
“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半年没见过李大牛了？”
听到陈宇的问话，众人虽摸不着头脑，但也都纷纷应和了起来。
从大家的反应来看，却是是十分蹊跷。
不过众将校们是一个表情，陈宇却是另一副面孔。只见陈宇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再次坐回到了原先的位子。
“怎么了？有人不愿意与你了吗？”
芮涵涵很贴心地靠在了陈宇的肩头，但她并没有感觉陈宇有太多的不安。
陈宇见状摇着头说道：“我之前确实是以为李大牛变心了，不过半年时间，我估摸着他应该是让柴绍杀了。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是大牛没有背叛的欢愉呢，还是他死了的悲伤。”
是的，如果刚刚穿越过来的话，陈宇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的。如果那时候发生这事情，他只会难过地如一头蛮牛，想尽办法将柴绍杀了抵命！
但是现在的陈宇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人间复杂，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难以割舍。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他累了，他也不知道究竟多久之后，或许这一群还生龙活虎的兄弟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或许是感觉到陈宇内心的急剧变化吧，芮涵涵轻轻将他的头板到了自己的肩头，摸着陈宇一如既往柔顺的长发，芮涵涵轻声安慰道：“睡吧，睡吧，你太累了。”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睡吧，睡起来，明日依旧可以做。但请你一定要记着，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这时，阿雅也凑到了陈宇的另一头，感受着陈宇身上的余温，搂着他的胳膊小猫状地开口道：“我也是，我也是！”
......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当陈宇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地了。
这一觉真可谓是睡的太沉了，经过这么多的事情，陈宇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休息休息。上一次这么放松的时候，那还是在遥远的倭国。
见美人回眸，陈宇很自然地跟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他便站了起来。
在西北猎猎寒风当中，往日重重烽烟的故事也一同闪现入了陈宇眼中。如今的他，再次回归到了之前那般冷峻样貌，迈着坚定的步伐，陈宇一步胯下了球舱。
就在他的身后，队队一样威势颇深的将校们跟着迈步走了下来。一时间，铿锵昂扬的脚步声，充斥满了整个草原。
让我们跟着陈宇的目光再次看向四周，那熟悉的草原还是一人多高，水草丰茂的一切就一如当初那般。
只可惜有些事情却再也回不去了，就比如，不远处那焦黑的残垣断壁。
陈宇伸手远远地虚点了一下，对着小谢谐介绍道：“当初你耶和两位叔叔，就是顺着这条路，尾随着上万溃退的突厥狼骑，为我右武卫大军引领方向的。看到那处烧毁的房子了吗？在那里，有一个叔叔牺牲了，其实他当时并没有死。可是为了保护我护军的秘密，为了不被敌军俘虏，他......哎。走吧，去看看他吧。四年咯。”
说着，陈宇带着默默的谢谐，以及一脸肃然的护军战士们向前走去。
就是在那里，陈宇和李狗蛋，还有后来牺牲的聂双碰到了翠花。是她悉心的照料，才让三人侥幸活了下来。
并没有讲述太多的精彩，陈宇一路走，一路与身后同样在这片大地浴血奋战过的士兵们，说着当初的种种。
玄甲军、陌刀队、护军，上万人的会战、置生死于度外的薛万均、横扫万千敌将的程咬金以及那不明状况的柴绍。
过去的一幕幕涌上心头，让陈宇几度站住脚跟，留恋地回望着身后。
“少爷，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阿雅问到这里后，陈宇不由地有些尴尬地笑了。
他摸了摸谢谐的脑袋，指着那远远处一个高点的小草坡道：“那里我被俘虏了，呵呵若不是义父副将及时赶到的话，我跟李狗蛋现在，应该和广坤一起躺在那儿了。”
原来，那里正是谢谐父亲的墓啊！
与远在京城的烈士林园一点不同，可怜的小土包远看根本看不出来。上面杂草丛生，密密麻麻的直让人以为来错了地方。
可也就是陈宇知道了，那里，就是他亲手埋葬兄弟的地方。
“叔叔，我阿耶的故事，我听我阿娘讲过，可她从没说过我阿耶是怎么死的。”
孩子天真的目光让陈宇感觉到了阵阵刺痛，他的喉咙有点紧。在这个时候，陈宇多么想要李狗蛋在啊！那小子的话，说不定能替陈宇讲出这一段心酸的往事吧！
“烧死的，当时咱们背后并不是草原，而是一片大森林。本来那一片火带是阻隔突厥人北逃的，结果他们居然冒着烧死的风险，穿了过去。你父亲没有马，他和另外两个弟兄就这么凭借意志，穿过了层层火焰，远逐而去。只可惜，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没有等来接替他们的援军。”
陈宇并没有推卸责任，而孩子也没有不明事理地说些什么。
谢谐仅是慢慢走到了坟前，带着大颗大颗的泪水，跪在那里开始除草。
陈宇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同时，不论是他也好，身后的护军将校也罢，眼角都划过了一抹晶莹。
这个时候，一名护军走上前来，想要帮孩子除草。但是却被陈宇一抬手拦住了。
“罢了，让孩子再陪着他的父亲，再多待一会儿吧！”
看呐，可怜瘦小的孩子不仅仅只是吃力地用冻到黑紫的手拔着草，嘴里也还在嘟囔着什么。不用想都知道，他一定是将自己所有的故事，讲给父亲来听了。
不知何时开始，这片经历了千百年战火的地方，开始飘起了大雪。
不冷，却很寒。
“有什么事儿吗？”
站在高处眺望远方的陈宇本还享受着一片心中的宁静，但这时负责左领军护军的一位新任将军却快步跑了过来。
“报将军，京师左领军大将军密信！”来人言罢，一低头，双手将信封举到了陈宇面前。
但还不等陈宇伸手去拿的功夫呢，那将军的身后却有跑上来了两人。
“报！禀报将军，京师右屯卫大将军密信！”
“将军左屯卫大将军紧急十道催归密令！”
陈宇瞳孔可见地一缩，他赶忙伸手要信，可这时，却又跑来了一名校尉。
“报！将军，京师右武卫大将军密信！”
‘右武卫？！义父的密信！！’
陈宇改换了抽信件的手，一把将那程咬金的密信捏了过来。分秒间，陈宇便已经拆开阅读了起来。
“吾儿陈宇，见字如晤。
你大哥怀墨所领炮团于一日前午时时，遭到不明炮击和轰炸。如今局势不明，但可以确定，剑南道茂州刺史已经八百里加急发来求援信，信中言及之前怀墨所驻防的拓州已经失陷。
为父今晨上朝时会极力恳求陛下派遣右武卫前去剑南道镇压，往子勿念。”
看到这封信时，陈宇有些傻了。手中那信件不由自己地滑落在了地上。不过紧接着他就抽出其他信封阅读了起来，但内容无一不是命令自己手下护军将校立刻归队，整装待发！
还不止是这样呢，陈宇身后已经匆匆跑来了一名空天军士兵，喘着粗气间，士兵将他们收到的信件背诵了出来。
“将军，我们得赶紧走了。南面听说打仗了，我们空天大将军命令我等立刻归队。从今天开始，整个陇右道、关内道、剑南道、山南西道、突厥大草原尽数封闭空域！所有商用以及无关军球全部停飞，紧着西南线，防止敌人渗透。”
陈宇听罢眉头一下子皱地更深了，要知道，照理来说空域应该是不应该禁止的，除非吐蕃方面也有热气球。
“热气球，炸弹，大雪山，炮轰，怀墨！不对，不对啊，怎么全乱套了呢？如果是我的话，年节来打不应该更有突然性吗？”
陈宇凝神踱着步子四处走动着，整个脑子都进入了一种转动的状态。
这种样子差不多过了三五分钟吧，陈宇看着众人说道：“我们不回长安了，长安那边你们各自给各自军营回信，就说陛下昨日已钦命我今天拥有你等临时调派权。我们现在就去剑南道！”
说着，陈宇那锐利的眼睛已经射向了剑南方向，在阵阵寒风当中，就好像要撕破苍穹，看清剑南道真正的危机一般。
将校们已经热血沸腾地给自己所属军营回信了，陈宇则还是站在原地。现在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不远处的女人和孩子，他知道，芮涵涵等人即使再不愿意，也不能留在这里了。
可热气球只有一个，自己又没办法再多调派空军协助。为今之计，只有说动三人，将她们放在朔方城当中了。
如今朔方城早已不是北方边境了，它俨然已经成为了关内去往大草原的内陆大城。里面繁华无比，安全更是没得说。
‘还好当初没将城池毁了，否则跑都不好跑。’
陈宇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挺身向着还处在哀伤中的三人走去。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任谁都不知道灾难或者离别会在何时到来。当你庆幸自己还活着，努力怀念当初与你一同风风雨雨的战友时。
或许，下一秒你也即将永远地躺入那暗无天日的地底，永远地，驻守祖国的边疆。
可爱的人永远不需要过多的感慨，陈宇刚过来的时候显然不够格，但现在的他，无疑是那千千万万人当中的小可爱。
“有急事，我们得走了。虽然现在马匪都集中在了西域附近，不过这里也不太安全。我要先把你们放到朔方城内，再去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芮涵涵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刚好与陈宇留恋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可能以为是陈宇在怀念过去吧，芮涵涵并没有在意陈宇这时的古怪。陈宇这边则肯定不会告诉她真相的，其实，连陈宇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急赶着往南方走。
这，或许是因为怀墨吧？
见陈宇有些发愣，芮涵涵又一次发了问。但是这次陈宇虽然被惊了一下，不过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嘿嘿，你知道的，我的任务大多需要保密。唯有做完之后，才能知道干了什么。你们去了城内后，直接去找朔方大唐集团转运站，亮出我的牌子，告诉他们征用货球，将你们一同运回长安府宅。并把我执行任务的消息告诉我义父，你懂了么？”
芮涵涵见到陈宇笑了，内心的忐忑也小了很多。毕竟现在是在大唐境内，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于是她伸手接过陈宇递过来那特属于集团密道的牌子，顺便用力地点了点头，还很乖巧地重复了一遍陈宇的话。
直到这时才让陈宇舒心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