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十六载,他最初认识的,还是那个由江主君带着,笑得开怀叫他小阿亭的温和姐姐。
一身青衣,如翠竹般,身形玉立,折了竹叶给他吹曲子听,逗他笑出声来。
自那以后,眼里向来只有自家两位姐姐的小小少年心中便有了另一个人。
他想,她比姐姐好看,还有趣,他喜欢。
可后来,江主君去世了,她变得沉闷了些,稚嫩的眉宇间添了些他理解不了的东西,她越来越强势霸道,越来越嚣张纨绔。
她由诸人眼里的江湖草莽之女成为了沈家少主,皇太女伴读,身份贵重,文武双全。
不少人会在背后议论她不过是仗着身份作威作福,不懂规矩,可只有他知道,她曾经也是那般待人温和有礼的世家贵女。
她告诉过他,那曾是江主君教她的,可她还说,就是因为江主君他太善良了,顾着那些规矩,压抑了自己的本性,所以才会死于非命。
江湖草莽又怎样?她要让帝都所有人都看着,她这个江湖草莽的女儿是如何将那些虚伪的规矩碾碎,压在她们头上,望尘莫及的。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一如既往的喜欢她,他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她,即便她行事放荡不羁,也从未对他有过失礼行为。
就算是那四年的冷漠疏离,他屡次恶言相向,出口伤人,她却也从未真正的计较过,或者强迫他些什么。
而如今,是她第一次吻他,居然,会是在这般情况下。
谢梅亭眸中泪水止不住的滑落,睫羽上沾着水雾,眼尾泛红,里里外外透着股委屈之色,沈楠竹抬头之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的谢梅亭。
他还在怔愣的落泪,混沌的脑中不停的闪过曾经的过往,那句如烟雾一般的‘信我’如回音一般,屡次不绝。
可,你要我如何信你?
身上的禁锢忽然消散,耳边的嗓音逐渐凝实,不再如刚刚那般缥缈。
“怎么哭了,喂你吃个药而已,这么委屈?”
他看着她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唇,而后伸出拇指轻擦过他泛红微肿的唇瓣,眸光侵略,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就很混账。
“味道,还不错。”
“沈楠竹,你特么的就是个混蛋,你们放开我!我杀了你!”
这般轻挑而无礼的话无疑激怒了谢瑶茶,挣扎的幅度便更大了些。
然宣芒和宣芝刚刚都被沈楠竹的这般行为惊了一瞬,再加上本也没怎么认真,手上力道便松了许多,便让谢瑶茶真的挣脱开来,疯了一般的朝沈楠竹攻了过来。
沈楠竹眼神微眯,看着迎面扑过来的人,微微侧开身,让她扑了个空,而后,冷凝视线落到了宣芒二人身上。
“你们是废物吗,连个人都看不住?”
极具冷意的质问让她二人瞬间惊醒,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当即沉了沉面色,再次将人控制住,拉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沈楠竹抱肩冷笑,睨着她二人。
“两个七重之人,按不住一个内力被封的人?”
“殿下,属下有罪。”
二人娴熟认错,顺便解释了一番只是因太过震惊而一时没看住,打消了谢梅亭起疑的可能。
沈楠竹略勾了勾唇,眼神森凉。
“有罪,那得罚吧?”
二人对视一眼,心道不好,宣芒心下更是一阵奔腾,她昨天可是目睹了刘志梅是有多惨的啊!
“既然连个废物都按不住,那我看你们这手要来也没什么用,不如就用来赎罪吧。”
宣芝心下一个咯噔,抿了抿唇,而后开口。
“还请殿下...恕罪。”
她们都知道这是沈楠竹找到机会故意报复了,但她们理亏,更何况这戏中沈楠竹是她们殿下,她们便更为弱势,宣芝一时间只能如此回话。
沈楠竹语带轻蔑。
“恕罪?你觉得,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宣芒眼神沉了沉,手上力道无意识的加重,这般情势,便是谢瑶茶都觉得有些不妙。
不愧是沈楠竹,那个帝都中的嚣张少主,即便换了一个地方,也是如此霸道。
“殿下...”
就在这时,段雨开口了。
“这二人乃是佟大人心腹,不过一番小错,殿下不必如此动怒。”
沈楠竹回头看她一眼,眸色幽深,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出声求情的段雨脊背突觉一阵寒凉。
“行,念你们第一次,暂时放过你们,不过若是再有第二次,呵。”
沈楠竹转了回来,又再次看向宣芒几人,嗓音寒凉,二人松了口气,连忙应是。
沈楠竹听了二人保证,嘴角弧度缓缓加深,看了一眼座中仍垂眸含泪的谢梅亭,蹲身整理了一番他略有些凌乱的衣领,而后越过他,走向了谢瑶茶。
途径炭火炉旁,顺手拿起了上方刚好烧开了的一壶热水,往桌上青瓷色的杯盏中倒去。
谢瑶茶看着逐渐朝她走进的人,眸带愤恨,咬牙切齿的说道。
“沈楠竹!你居然敢如此对待阿亭!”
沈楠竹一声冷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又倒出了一颗药丸出来,捏在指尖。
“怎么,看我给你弟弟喂药,嫉妒了?”
谢瑶茶:......
“不着急,你也有份。”
沈楠竹轻声说道,却带着一抹危险之意,话音刚落,她便伸出左手来钳住谢瑶茶下颔,捏在腮帮之处,迫使她张开嘴,将药扔了进去。
而后,直接拿起那杯刚倒好的热水,直接灌了进去。
宣芒,宣芝:!!!
沈楠竹抬眸看了她二人一眼,笑得冷漠。
“这回,看严点。”
两人微颤的手在这句话下不自觉的加重了些许,不得已死死的按着手下的人。
谢瑶茶瞳孔猛然瞪大,这回的挣扎不似以往那般做戏为主,而是真真切切不由自主的挣扎。
喉中被热水滚过,呼吸错乱,一时呛住咳出声来,然而下一秒却是更多的热水灌入,既强硬的压下了那咳声,又被迫吞咽下滚烫热水。
一时间谢瑶茶几乎涌出泪来,杯盏清空之际,嘴角处带着不少水渍,疯狂的咳着,嗓音嘶哑无比。
“沈楠竹...你...”
沈楠竹唇角弧度未变,直接松了手,那杯盏坠落在谢瑶茶眼前,碎裂开来洒,嗓音凉薄至极。
“下次再敢让阿亭染上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