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整个皇宫之中都安静了下来,然而这安静中却并不安稳,反而还裹挟着一抹阴云。
沐元溪悄无声息的进入椒房殿,没有惊动任何人,眸光透过那半遮掩的帘幕落在床上的人上。
几个呼吸间,每天都会升起的那点期待如往常一样一寸寸灭了下去。
床上熟睡的人对于夜间闯入陌生人这件事没有半分反应。
不是他,他还没有回来。
七天了,还没有。
当沐元溪再次悄无声息的走出椒房殿之时,外面已经断断续续的落了些许的雪花。
披着团龙绣纹墨色鹤氅的身影,在那点缀了些许白芒的狭长宫道上,显得越发孤寂。
沐元溪回了长乐殿,只有这里还留着些许他的影子。
有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杯盏,以及睡过的床榻,都还残存着些许独属于他的味道。
明明,该是暖的啊,可为什么,躺上去之后却只感觉到了冷意呢。
无尽的风雪都抵不过的寒凉侵入骨髓,一点点蔓延全身,每日间在希望与失望中徘徊,竟比那繁琐的朝事还要折磨。
沈辞,沈辞,我的宝贝,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你要怎样才会回来啊...
顾千秋说有你的消息,但却根本没有半点是对你回来有用的。
她说你或许是回家了,回到了你真正的家...
那,你还会回来吗?
沐元溪心尖都泛起了一阵阵的苦涩,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眼底的暗意就浓稠了几分,一点点积淀着,不知何时会彻底的爆发出来。
她躺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处,幽暗的眸子微微阖上,似是要将刻在心底的人影重新在黑暗中描摹。
她高抬起右手欲要抓住,然指尖离他的脸庞却总有几分够不到的距离。
他浑身都笼罩着一层轻柔的光,唯美的同时却又显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可以消散一样。
那道虚无缥缈的人影离她越来越远,直到坠入那无尽的黑暗,将那团光也带走了。
她想拉住他,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使她的世界变得明亮的那道光线一寸一寸的消失,却无可奈何。
回来啊,一定要回来的,你若不回来,要我怎么办啊!
我要怎么去找你啊!
沐元溪从没如此脆弱过,这般无可阻拦的意外让她被无措与虚惘所填满。
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他带回来。
她在藏书阁查了三天,却还是什么不知道...
她似乎只能寄希望于,他是想回来,并且为之而努力。
仿佛最后能支撑她一次次于失望中升起希望的,只有他当初的那一句--
“我相信你,你也得相信我啊...”
......
四九城,同样是深夜,十二点的小巷子里一片寂静,然却还有某些灯光是亮着的。
封阳坐在街口处停着的车里,本想等那灯灭了就走的。
然而直到车内荧光钟表上的数字都跳到了零,那晃眼的灯光却还在亮着。
封阳眉头微皱,右手在方向盘上不断的轻敲着,神色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钟表上的数字跳到了01:00的时候,他长吐了口气,终是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那个包装精致的糖盒,打开车门朝小院大门处走了过去。
半夜的门铃声并没有将沈辞从那种烦躁郁闷的情绪中带离,出来开门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戾气。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才微微散去些许。
“你来了啊。”
没有任何疏离,仍是曾经熟悉的态度本该让封阳安心的,但他却在闻到那浓重的烟草味后眯了眯眸。
“你吸烟了?!”
话中夹杂着震惊,封阳十分清楚,沈辞是厌恶这个东西的,然而现在,他一身的烟草味风都吹不散。
“烦!”
自他回来已经半个月了,七百四十一种可能他都已经试过了,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这不免真的让他怀疑是否是比例的问题。
沈辞让开了路,随意的让封阳进来了,动作不轻的关上大门,稍有些大的声音惊到了旁边一家养在院子里的鸟。
沈辞顿时更烦了,既为了自己这有些冲动的扰民行为,也为了那扰人的鸟叫声,更为了那不知道有多少种的可能性。
封阳欲要拦他的动作因他太快而僵在半空,门已经关上了,声音已经发出了,他也只得无奈的叹一句。
“一点多了。”
“啊?不知道,没看时间。”
沈辞将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抓的更乱了,一边朝屋内走着一边说着,说完之后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封阳,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有啥事?”
“不行?”
封阳一秒之后才回道,既然他问的语气依旧是曾经的那般,那他就也用曾经的语气回。
“没说不行啊,你想来随时来啊,对了,你心情好点了吧,不像那天一样暴躁了吧?”
封阳轻笑出声,上下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谁现在能有你暴躁?”
“...也是。”
封阳随着沈辞进去了之后,看着床头处那满满的烟灰缸眸色暗了暗,但心里担心他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升起来点庆幸。
“不顺利?”
沈辞坐到了茶几旁的实木沙发中,封阳看他倒了杯水递给自己,另外又开了一个标号为1768的容器,类似试剂,装满了透明液体。
量看起来不多,两口不到就喝完了。
喝完之后,他垂眸看了看手上的容器,嘴角扯出一丝封阳难以言喻的弧度,而后将其抛入不远处的垃圾桶,摊了摊手,回答着封阳刚刚的问题。
“看,又失败了。”
可不是不顺利吗!
乱码到现在一个bug没卡出来,sj里的酒就好像又变得平平无奇一样,不会给他熟悉的感觉,也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回到沐元溪身边。
烦得要死!
封阳视线微微移向那垃圾桶中,竟装满了标有数字的小容器,封阳忍不住更担忧了。
“你是喝了多少!不要命了?!”
刚刚那个标号,好像是1768吧!那前面他岂不是喝了一千多份了?
沈辞烦乱的摆了摆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从茶几上散落的烟盒中抽出一支来咬在齿间,然还未点燃便被封阳抽了出去。
沈辞眉头微挑,看向他,“干嘛啊,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