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心下如是想着,却哪知玉逍遥在听了这个回答之后突然低笑出声,令沈辞极为诧异。
“你笑什么!”
都要死的人了还能笑得出来!
玉逍遥长舒了口气,抬手朝着空的方向一抓,却什么都没抓住,然那幽绿的眸中泛起了一阵亮光,似是抓住了什么,只有她自己能看到。
只听她近乎满足地说了一句。
“原来...你想过与我婚配生子的啊...”
沈辞:“???”
“爷不是爷没有你别瞎说!”
沈辞于瞬间的诧异过后毫不犹疑地反驳道,然而玉逍遥已经听不见了。
就在那低微虚浮的话音刚落之际,她举在半空中的手忽然垂落,唇角仍旧勾着一丝浅淡弧度,双眸安然地阖上,整个人彻底没了呼吸。
沈辞在反驳过后向下看去,瞳孔一缩,一直搭在她脉上的手,即便是虚弱的跳动,此刻也感受不到了。
一声长叹随风散去,染血的白绫也被吹拂起来,悠悠然飘荡在山林之间,不知去了何方。
她终究是死在了罗山之上,死在了他怀里,死在了这个秋天。
带着满足的笑容,安心而去,她将牵挂的无辜之人托付给了他,往后所有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
身为前朝遗孤,直到最后一切她才释然,像沈家姐弟两人一般,彻底与这个身份割断开来,是一种多么正确的选择。
只有她,想割断却割不开,被无数繁复的丝线绑缚着,直到现在,随着她呼吸的停止,才完全将其斩断。
能死得安心,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了吧。
她没能听到沈辞最后的反驳,带着遂了自己心意的念想离开这个世界。
然她是遂了心意,被误解的少年却是蹙了蹙眉头,看着手上没了呼吸的人,又望了望北侧暗处的山林,心道不妙起来。
而让他感受到不妙的源头...
一抹浅淡流光被沐元溪抓入掌心,面前悬空的纳鬼册哗啦啦地翻动着,右手在空中一挥,那抹流光进入之际,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沐元溪啪得一下合上了面前的纳鬼册,仅从力度便可窥见些许心中不忿。
同时她的脑内还传来了小天道的一声轻嗤。
“嘁,公报私仇!”
沐元溪没理她。
天道见没有回应,却是比她更不忿起来。
怎么说她也是天道吧,以前处于混沌状态,后来又一直被岚伊欺压,好不容易签了神主契了,这人还不理她!
她可是天道诶!
有没有点敬畏心!
想到这,她便再次开口了,机关枪似的哒哒哒起来。
“你说说你收她的魂干什么,不占地方?现在通往冥界的路已经不堵了,她的魂体本可以在混沌状态下自己顺着规则之力前往冥界的,你收她干什么!”
沐元溪墨瞳晦暗,眉心微蹙,“你说过,魂体未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之前是有记忆的,她若是不去转世,过了魂桥该如何!”
尽管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成功,但沐元溪也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收入纳鬼册,会有幽冥之力将其净化,使其一直处于一个懵懂状态,随着大部分惨死于岚伊手下的百姓魂体一样,最终走向轮回。
沐元溪要的,便是她彻底忘记。
天道:“你当魂桥是谁都能知道的?因为代价太大,魂桥平日里都是被掩盖的好吧,没有点门路的都不知道还有鬼修这条路,想得真多,啧。”
把那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老贼抓到之后扔给了同样追过去的沈楠竹,然后一个人早就回来了,却只隐在暗处,不敢出去,就只在最后将她的魂收入了纳鬼册,天道对此做法十分不屑,但沐元溪却不会管她。
谁知道玉逍遥会不会无意间知道有这么一条路。
她当然是会将所有苗头扼杀在襁褓之间!
天道感知到了她的杀意,略微一思索,转而建议道,“喂喂,好歹咱们两个也是有神主契的,这样,你要是想的话,求我啊,我就将她的魂体彻底湮灭,身死魂消,便是连转世都没有机会,如何?”
“不必!”
沐元溪毫无犹疑地拒绝了,表示自己并不需要。
“嘁,爱要不要,这个人我不管,不过乱骨冢你得去,那里藏着岚伊那个狗东西屏蔽我的秘密,我得将她的魂一寸寸湮灭,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沐元溪不再理会她,朝着那竹屋的方向走去,脑内的天道却还在一直叫嚣。
“你听没听到!我跟你说话呢!哎呀你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非得这个时候过去干什么!你回答我啊!我可是天道啊,你我签了契约的!我不比他重要?你回答我!!!”
沐元溪:“我是为了他才签的神主契,所以你哪来的底气和他比?”
天道以为自己该会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供着的,然而前有岚伊处处欺压,后又有沐元溪置若罔闻,她简直都要气死了!
对于沐元溪来说,管她什么天道不天道,天道也没办法操控她的思想,而能让她捧在手心里的,只有一个。
沈辞自然看见了从林中走出的人,也能通过生死契感知到她早就在了,但是...
玉逍遥最后的那个理解是真的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啊!
“那什么,媳妇儿...”
少年摸了摸鼻子,刚开口,便被沐元溪打断了。
“我听见了。”
“我知道你听见了,但是吧...”
“你有与她婚配生子的想法?”
这死亡的语气,这送命的问题,沈辞连忙出声。
“没有!”
“哦,可是我听见她这么说了。”
沈辞:“......”
“不是,你讲点理啊,我说的那个意思是那个意思吗?那是她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哪一句说过有想过与她婚配生子了?!”
“你说近亲婚配出来的孩子有可能是畸形或残缺的,所以才与她可能。”
沐元溪语气毫无波动,神色淡淡,沈辞深吸口气。
“那只是个客观事实!你知道我根本没有生子的念头的,若是真喜欢她,哪会在乎这些?!”
所谓礼法,是能禁锢住他的?若真的喜欢,真的爱她,他才不会在乎这些,冲破一切的束缚都会与她在一起。
说到底,还是不喜欢,不够爱。
沐元溪闻言,唇角略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却又立马压下,在夜幕中无人得见。
“我不管,我就听见她说你有与她婚配生子的想法了。”
沈辞:“......”
话说无理取闹不应该是他的技能吗?
“讲不讲理!”
沐元溪抿了抿唇,神色故作严肃,“你之前说过不与我讲理的。”
沈辞咬了咬牙,“那是我,不是你!”
沐元溪眉头轻挑,“意思就是说你不需要与我讲理,但我需要?宝贝儿,做人可不能这样啊!”
沈辞口不择言,“哼哼,说的好像跟你做人的时候好到哪去了一样!”
此做人...非彼做人。
沈辞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看向沐元溪的眼神中夹杂了一抹嗔怪。
都是前段时间在尊月楼和回城的船上时的双修日子将他带坏了!
沐元溪此刻唇角的清浅笑意已然压不住了,沈辞在捕捉到那抹弧度便也知道她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哼了一声过后便不想理她了。
然沐元溪却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论夫郎有与别的女人婚配生子的想法怎么办?
那当然是得扛回家去教育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