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缓缓的嗓音萦绕耳边,沈辞突然惊悚的瞪大了眸。
“嘶,你刚刚还答应我做个人,难不成还想让我一直戴着?”
沐元溪放下手中的喜秤和盖头,走过去拔下一根固定的花钗,温柔笑道。
“不会的。”她倒也没那么禽兽。
“呼,那就好那就好,诶对了,你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出去的啊,晚上才回来?”
“不,合卺礼之后,就是洞房。”
沐元溪一面给他拆着凤冠,一面如是说道,脸上笑意加深,墨瞳幽暗明晦,嗓音低潋。
“帝王的洞房花烛夜,没人会来打扰的。”
她特意取消了最后的宴礼,也不能说是取消,只是她不会在,自有母皇帮她解决剩下的事。
她上午给了他一个隆重的册封礼,黄昏之际给了他一个盛大的婚礼,至于想要灌醉她?
她既不会给那些人这个机会,也不会平白的浪费这个时间。
就算要喝酒,自然也得是和自家的凤君一起喝了!
沈辞头上的花钗发冠已然被沐元溪尽数除去,柔顺发丝倾泄背后,红黑相映,在暖黄烛光下,显得更加妖冶魅惑。
沐元溪艰难的收回视线,去婚房中央的桌子上拿了两个对半分的葫芦走了过来,递给了沈辞一份,坐于他身侧。
“合卺酒。”
“南越送的贺礼,乃是两坛佳酿,一为昨日愁,一为今忘忧,便在这其中。”
“昨日愁是苦的,今忘忧能解其苦涩,两者混兑,便是南越流传了千年的合卺酒,比之普通的酒,更有寓意。”
传说这是千年前身为青梅竹马的南越开国帝后小时候两人亲自酿出来的酒,埋在树下多年,在成婚的那天挖了出来,当做了合卺酒。
从那之后,彼时腹背受敌的南越国有如神助一般,赢得了多次胜仗,确定了立国之本。
之前多年的苦难换来了称霸南方的资本,且从那之后帝后婚姻美满,儿孙满堂,苦尽甘来。
所以沐元溪在看到高泉贞所送上的贺礼之后,她便临时将原来所用的苦酒换成了此二者混兑而成的合卺酒。
只盼着她二人能如酿造出这昨日愁和今忘忧的南越开国帝后一般,苦尽甘来,百年好合。
这是她最殷切的愿望了。
看到酒,别管是什么酒了,沈辞当即双眸放光。
“南越这礼送的不错啊,不是说有两坛,在哪呢?”
他从沐元溪手中接过那半个葫芦的合卺酒,先闻了闻。
酒香既清且涩,感觉是一种他从未尝过的味道,却莫名的,有一股淡淡的熟悉感。
“在桌上,都是你的,放心,我不跟你抢,但你不能贪杯。”
沐元溪哄他哄习惯了,沈辞也不觉得奇怪,忽略掉那抹异样的熟悉感,嘴角咧出一抹笑来,张扬道。
“那怎么能叫贪杯呢,那叫豪饮!”
沈辞的眼眸亮晶晶的,是看到了喜欢的东西后才有的欢愉,他抬了抬手上的合卺酒,朝她微微歪头,伸出小臂。
“来来来,让你重新见识一下辞爷的酒量!”
合卺交杯,沐元溪见他这般主动的模样,也不想再给他讲述什么昨日愁和今忘忧背后的故事了。
她当即挽住她的小臂,墨瞳注视着他,将合卺酒送到嘴边。
酒液吞咽,入口苦涩,过而甘甜,浓烈的酒意穿透喉咙,有种直击灵魂的灼热刺激感觉。
沈辞同样饮酒入喉,却在吞咽下那莫名有些熟悉的酒液过后,突觉有些晕眩。
眼前大片的红逐渐变得虚幻,重重叠影晃来晃去。
拿着葫芦的手指有些无力的松开,葫芦一下子坠落在床上。
沈辞身子前倾,撞上了沐元溪的肩头。
“沈辞,沈辞?”
沈辞还未曾尝到那苦涩之感,喉咙里划过一阵阵辣意,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道道模糊而又焦急的声音。
是沐元溪在叫他?
可为什么这么模糊?
什么情况啊!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啊!
他强撑着再次抬头,感觉自己的肩膀似是被人扶住了。
好热,好晕,摇晃的眼前出现了个浅蓝色的面板,写的什么东西?
高什么梁?
一个麦...两个麦...三个麦,到底什么麦?
二,二十...几年?
还留有些许神智的沈辞猛然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看的更清晰一下,却只觉得眼皮更加沉重,晕眩感越来越重。
耳边的焦急嗓音越来越低,沈辞这时才真切的意味到些什么。
刚刚还让沐元溪见识一下自己酒量的他好像,又特么的...一杯倒了?
靠啊!
一声怒吼还未来得及从胸腔中吐出,一身嫁衣,散乱着发丝的沈辞就已经...没了意识,昏睡在了沐元溪怀里。
怀抱着少年的沐元溪双手攥紧,眉头紧锁,一口郁气堵在胸中,难以纾解。
“沈辞,沈辞!”
这又是怎么了!
酒有问题?不可能啊,她都根本没有任何的事,只是稍微有些烈而已啊,可他以前喝的不比这个少啊!
沐元溪深呼吸几口,缓缓松开紧握的拳,食指探到他的鼻前,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指尖上,她停滞缓慢的呼吸逐渐恢复过来,但心中的忧虑却仍未散去。
“来人,传方羡!”
沐元溪将人好生的放到柔软的床上,盖上了大红喜被,而后走出椒房殿,对外面的人高声吩咐道。
她不放心,有些不安的踱步。
他怎么可能会醉,难道是什么蛊毒的后遗症没有被发现?
她心下总有种不妙的感觉,提心吊胆,仿若走在虚空,缥缈凌乱,她从未有过如此不踏实的感觉。
方羡从宴礼上被紧急召来,身后还跟了沐怜娅陆丰远以及沈吟初和沈楠竹。
听说是沈辞出事,她们不可能还安心喝酒。
“怎么样?”
沐元溪不安的问着把完脉的方羡,却只见方羡鬓角突突的跳,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他只是醉了而已啊,睡着了!”
沐元溪仍旧没放下心,高声道。
“不可能!他不会醉的,他以前喝很多都不会醉,怎么今天一杯合卺酒就醉了!”
方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次坐在了床侧,直接拿了跟银针,决定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床上的人到底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