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元市林荫路28号,是一家名叫慈爱的孤儿院,布满爬山虎的灰白色墙壁若隐若现,年复一年。
这日,暖日融融的院子里,孩子唧唧喳喳的异常兴奋,只因市里有名的常氏企业邀请他们参加今天的慈善晚宴。对于长期局限于一个小小院落的孩子们来说,这是何等的幸运,能不高兴吗?
念恩早早的就把孩子们的新衣服准备妥当,并再三叮嘱不许弄脏了,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不能失了礼仪。看着孩子们那开心的样子,念恩觉得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抬头望着天,蓝蓝的,美极了!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不久的自己就来到了这里。虽然没有见过父母的样子,可院长婆婆是个很好的人。那戴着老花眼镜的慈爱双目,那充满老茧的双手,还有那语重心长的话,一直伴随自己到如今。
小时候,婆婆时常对望着窗外的自己说:
“孩子,无论何时何地,人都要学会感恩。也许父母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放弃了你,但还并不代表你被爱抛弃了。看看周边那些关心着、帮助着你的人,他们也许弥补不了,也代替不了父母的爱,但就像阳光一样,不管是春天的还是冬天的,都能让你成长。”
小小的自己牢牢的记住了院长婆婆的话,于是,有了自己的名字——念恩。
因为身体的原因,她不可能像很多的孩子那样随意的释放自己的情绪,哪怕青春年少的时候也不曾,一直都是安静的、平和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渐渐的,不用控制,一切都已成了习惯。念恩没有去学校读过书,一切所学都是院长手把手教的。当然,老人六十多年的丰富阅历足够念恩去慢慢的吸收。院长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做过劳累的工作,经常做的也不过是打扫整理院里的图书室、照顾比自己幼小的孩子穿衣吃饭。
念恩喜欢图书室,有空的时候就去里面坐坐,好心的人们每年都会捐献不同种类的图书,这也是每年念恩最高兴的时候。院里经常也会有一些义工来帮忙,有一个叫榆林的大学生是每个周末都会过来,他说自己像他妹妹,一个同样患心脏病的女孩。可逝者已去,而自己却独享了那份关爱。
有哥哥、婆婆还有孩子们,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自己觉得很幸福。榆林还用打工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台电脑,惊讶的发现除了图书室的书里所说的,外面还有那么精彩的人和事,从此学会了网络搜索,知道了自己曾经很多的疑问。
院里的孩子慢慢的都长大,可以独立,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窗外的紫荆花也从原来的小苗长到现在快遮盖了三楼的窗子。念恩一如既往的在那,静静的一如山里的小溪缓缓的流淌着自己的生命。
今天是自己20岁的生日,送走孩子们,念恩决定出去走走。这是冬天,不管北方的大雪、降温,南方的太阳依然暖洋洋的。一个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商场的生意依然火爆,特价、展销还有时尚的走秀,很是热闹。一切并没有因为什么而有所改变。这是个消费娱乐的城市,也是个寂寞空虚的城市,平时没日没夜的辛苦大概只有在刷卡的瞬间才能能享受到短暂的欣慰和快感。手插在衣兜里,闲散的靠在一个石雕旁,闭上眼享受着耳边轰轰的吵闹声。这时候才能感觉自己是融入到人海里的。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有等级的,有人挥金如土也有人路边乞讨。在这条热闹的商业街有弹着吉他卖艺的,有残废乞讨的,有一掷千金的也有讨价还价的。同样是生活,在这条街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不觉已经黄昏了,远处的夕阳很美。白天暖暖的太阳也变成了清冷的风,路上的行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家
赶,热闹的街陡然空了很多。
华灯初上,夜市摆摊的才刚刚开始。有个男孩走过来兜售手机链,态度很诚恳:
“买个手机链吧,手工编的,很漂亮呢。”
男孩子穿的并不多,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虽然手机链手工很粗糙,念恩还是没有还价的买了两个。顺便说了句:
“下次出来穿厚点,卖完了早点回去吧。”
没有看男孩惊讶的眼神,匆匆的挤上了一辆公交车。念恩知道,只要生活哪怕好一点都没有父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在这冬天的晚上出来兜售利润并不算可观的饰品,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是很值得敬佩的。
车上很拥挤,空气也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挤公交车总会让人想起沙丁鱼罐头。别人都是大包小包,再看着自己的收获——小黑色塑料袋里的两条手机链。一只胖嘟嘟的猪和一只骄傲的鸡。
晚上回到院里,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了孩子清朗的笑声,一个人的感觉很冷清。就像被尘世抛弃一般,明明不久前还沉浮在人海里。打开电视,肥皂剧、苦情戏、八卦娱乐千篇一律的模式,看了开头就知道了结尾。上网和网友闲聊,没什么共同话题好说,东拉西扯的很累。很纳闷,为什么多年沉静的自己今晚那么烦躁。太累,沉沉的睡去,梦里全是漂浮的紫荆花的影子。
感觉睡得昏天暗地的,醒来时视线有些模糊。以为外面已经是亮亮的太阳,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外面有刹车的声音,孩子们该回来了吧,想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听着外面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的由远到近,然后门被推开,蜂拥而至的到了念恩的床前。望着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们兴奋未落的脸,听着晚宴上各种新奇的见闻,念恩真是感谢那位素未谋面的好心人。
渐渐孩子们的兴奋退去,静了下来。孩子王里宝神秘兮兮的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一块小小的圆圆的水果蛋糕,上面还有一根彩色的小蜡烛。念恩觉得眼睛模糊的快看不见了,隐隐约约只能见到缤纷的一团。里宝说:
“姐姐,今天是那家小姐的生日,有好大的一块蛋糕哦,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块呢。不过今天也是姐姐的生日我们也准备了一块,许个愿吧。”
孩子们用稚嫩的嗓音唱出的《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念恩蓄在眼眶的泪终于落下,晶莹剔透。
教堂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依稀听到院长婆婆和榆林的声音。窗外紫荆花飘落入尘。床边的台历被风吹起一页,日期是2008年12月21日,星期日,戊子年农历十一月廿四。距2009年还有10天。
2,雨后新笋
御新国的边界小镇——林坡镇的外围此刻是战火硝烟后的宁静。尸体横野,血染的战袍分不清敌军我军。御新国的大将军陈骏扬在马背上望着面前的场景,表情平淡,因为久经沙场的自己对这些已经麻木了。忽然远处的动静让自己回过神来,一处尸体在动。慢慢的一个瘦小的女孩从遍是尸体的死人堆里爬了起来,满身是血。没有慌张,没有大哭,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与自己遥遥相望。
陈骏扬小小的震撼后便策马过去。女孩原地不动的站在那里望着自己,脚下是几个百姓的尸体,应该是林坡镇的百姓。想着巡检时那空荡荡萧条的三不管的镇子,想来是被无辜的卷入了战争。这个女孩大概是唯一的幸存者。想到这里,不觉声音放低,轻轻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未答,陈骏军扬以为她是被吓懵了,仔细的打量着,发现女孩衣着不俗,可能家庭条件不错的样子。腰间有一条绣
着字的腰带,那是每家未成年女孩生日时母亲秀的龄纹带,一年一条,上面有代表年龄的条纹和女孩的名字,有保平安一说。凑近一看是个“心”字和十道条纹。又问:“你叫心,十岁?”
很久后,久到陈骏扬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女孩抬起头坚定的望着自己说:
“我叫念恩心,今年十岁。”
声音脆脆的,充满了生机,并不曾因为刚过的灾难而哀怨。
陈骏扬陡生好感,用洪亮的声音问:
“丫头,你的家人都走了,可愿意和我走?”
“愿意。但在此之前能先帮我葬了家人吗?”
没有异议,陈骏扬爽快的答应。
对着新坟,女孩磕了几个响头。没有流泪,只是静静的呆着,陈骏军扬没有说话,和士兵一起站在后面,场面肃静的好似一场隆重的葬礼。许久后,女孩走过来拉着陈骏扬的手说:
“谢谢你,将军。我们走吧。”
将军一笑,抱起念恩心,翻身上马,载着夕阳策马而去,后面是红尘滚滚。
多年后,当念恩心芳华绝代的站在大殿上,已经古稀之年的陈骏军扬回首往事时,想起战场上的一幕,感慨良多。
回京的军队,风尘仆仆,日夜兼程。接近单文镇的时候,副将来报,说已到军师夏沉毅的故乡。夏沉毅跟随**扬多年,功劳显赫,可从未居功邀赏。唯一的一次请求竟是在死前要求落叶归根,把骨灰带回单文镇,对于这位老部下的遗言陈骏扬怎会忘记。
单文镇,是个古朴的小镇,和边界黄沙满天不同,这里颇有些江南小镇的味道。横竖四条街,总共八百户,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匆忙赶来的镇长满头大汗,像是见过世面的样子,很快就沉静了下来,对将军的问题一一答复。不过看着陈骏扬怀里的小女孩倒满是惊讶。镇长在前面带路,终于在单文镇溯河不远的院落找到了夏沉毅的家人。望着眼前的茅草院落,陈骏扬的眼睛酸酸的。镇长敲了很久的柴门,才有一个六七十岁的大爷匆匆出来开门。
可能是老人家耳朵有些聋,彼此交流了半天也没有个所以然。就在镇长一肚子火的时候,才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屋里响起:
“李伯,外面怎么啦?”
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书生从屋里走了出来,尽管灰色粗布长衫,却遮不住他的文采风流。
望着外面的军人打扮的陈骏扬等人微愣,然后不失礼仪的作揖问:“
不知几位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此人虽然有着和夏沉毅六分的长相,陈骏扬还是问道:
“不知夏沉毅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不过家父随军多年,有些年头没回来了,不知将军为何问起?”
听了书生的话,陈骏扬没有开口,可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开口。行军多年,知道如何摆兵部阵,知道浴血沙场,如今却不知如何安慰这位年轻人。沉默的时间太久,身边的副将不得不开口道:
“夏军师多年来,为保我御新国河山,鞠躬尽瘁,因公殉职。请公子,节哀顺变。”
那位书生顿时脸色煞白,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事毕,夏沉毅的儿子夏文书谢绝了将军的赏银,将其父埋葬在溯河边的竹林里。后因京城急招,陈骏扬不得不匆忙离去。但让其意外的是,念恩心没有和他回京城的将军府,而是自愿留在了单文镇的夏文书家。嘱咐了镇长多加照顾后,有些遗憾的率军离开。三年后,当陈骏扬再一次大胜辗转来到单文镇时,已是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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