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戏吗?
还真不是儿戏。
请君入瓮的理由。
是经过苏言反复推敲的。
没有比这更真诚,更让人难以拒的理由了。
最为着名的鸿门宴。
为何是以宴请的理由?
而不是以别其它的理由?
因为请客吃饭是人之常情。
不会令被宴请之人产生疑虑,发觉其中有诈。
就是吃个饭,喝两杯,再赏赏花而已。
能有什么问题?
多么简单,多么朴实无华的理由,谁会往阴谋诡计那方面想?
有时候,真正高明的计谋,无需曲折离奇,迂回百转地去复杂设计。
就是以常理去谋算,使得敌人掉以轻心放松警惕,以至于产生按照常理的误判。
今晚之前,江边郡的守军只有两三千人。
大周五万的先锋军,如何会把小小的江边郡放在眼里,更不会担心江边郡搞什么阴谋诡计。
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因此,请君入瓮的理由简单正常一些,极具诱惑性即可。
再者,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煞费苦心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反倒是,大周军队远道而来,作为盟友,略尽地主之谊,设宴接风洗尘,那是应有之意。
诚意满满,怎好推辞?
并且,苏言在请君入瓮理由的措辞上,也是仔细推敲过的。
军人之间,当然没有文人那般文绉绉,喝酒玩姑娘,非要说成把酒言欢,赏花弄月。
用词越是粗俗,越是能刺激大周将领的感官。
进城喝酒玩姑娘,与在城外风餐露宿,两相对此,高下立判。
傻子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更何况大周那些血气方刚的汉子。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苏言也是受眼前这些将领启发的。
昨晚这些将领那般寻欢作乐,当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上战场。
同样的道理,理应也能适用在那些大周将领身上。
毕竟,都是刀口上添血,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还两说。
综合分析,苏言断定,大周军队必进城。
兴许,这瓮还能捉到大鱼。
不过这些想法,苏言是懒得与眼前的众将领,作过多解释的。
作为这里的话事人,他就是有这个特权。
想解释,就多说两句。
不想解释,就少费口舌。
喝喝茶,享受享受按摩,不比跟他们浪费口舌强?
竟然让他一个军事门外汉,教他们如何去打仗。
昨晚上在怜香阁花的那些银子,真冤!
苏言心里打定主意,下次再去怜香阁,绝对不再带他们去,简直就是浪费银子。
自打李百户领命去完成九死一生的任务后,苏言就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喝茶。
城楼里的众将领,同样也是纷纷陷入了沉默状态。
在座的,包括苏言,都在焦虑地等待消息。
成败在此一举!
表面上一个个气定神闲,不过是强装镇定,实际上心里头,一个更比一个焦躁不安。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
众人内心的煎熬,一点一点地增加。
“那个李百户,靠不靠谱?”
终于有个将领,忍不住出言打破了沉默。
他倒是没敢直言。
不过他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苏言请君入瓮的理由靠不靠谱?
如此明显的指桑骂槐,自是无将领应和他。
倒是探子匆忙进来回答了他问题。
“报,敌军有异动,五千兵马,正离开军营,朝北门方向而来。”
“动得好。”
将领中,不知道是谁,终于憋不住,吼了一句。
苏言听到禀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里头重重叹息了一声。
终究还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也不知道那些历史上挥斥方遒的霸主,是如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的。
一声令下就屠城,良心会痛吗?
反正苏言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声令下,几千人‘灰飞烟灭’的。
待会,说不得……
苏言在做着自己的思想斗争时,更是有将领,为了确认,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城楼,去确认大周军队的动向。
不是说他不相信探子的禀报。
可能是他觉得,唯有亲自看上一眼,才能治愈心中的焦虑,也是为了宣泄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
不过,众将领刚放松下来,却因为赵将军的一句话,顿时又紧张起来。
“众将听令,按计划分头行事。”
“得令。”
“得令。”
“得令。”
“……”
众将领纷纷肃然领命而去,执行商议好的‘关门烧狗’之计。
城楼里,只剩下了苏言与赵李两位将军坐镇。
此时,北城门外,一条‘火龙’正笔直往着城门这里来……
没过多久,坐在城楼里的苏言,听到外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随后,传来了城墙上,钱将军中气十足的命令。
“打开城门。”
随着‘嘎嘎……嘎’的声音响起,北城门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大周军队终于入瓮了。
苏言心里没有半分的高兴,反而莫名地哀伤起来。
站起身来,苏言一声不吭地拉着脸,走出了城门楼,来到城墙上,在墙垛后看着大周军队鱼贯而入。
大周五千人马,没多久就全部通过了北城门。
‘嘎嘎……嘎’声再次响起,城门再度紧闭起来。
随后,关闭城门的二十士兵,把事先隐藏起来,浸泡过桐油的柴火,堆积到了城门那里。
似乎是发现了身后城门的异常情况。
大周军队中,一个走在队伍最后,骑在马上的将领,喊了一声:
“停止前行。”
命令很快在传令兵的一声声传递中,传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不到一会儿,整整五千人马训练有素地停了下来。
“备战。”
那个将领又一个命令传达开来,整个队伍迅速在不宽阔的街道上,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作战小队,进入了防御状态。
从发现异常,到五千人马做好战斗准备,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再看那发号施令的大周将领,一副不慌乱无比镇定的样子,两相对此之下,让苏言更觉得,自己手下那些将领,简直酒囊饭袋都不如。
在那发号施令的大周将领身旁,苏言见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人,赫然就是天机盟军师,范贰先生的师弟,曾经的海盐国太子军师,以如意姐的欢乐赌坊掩藏身份的二当家——周先贤。
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苏言与这个二当家,可是有着不小的过节。
二当家曾经三番两次派人行刺苏言。
如今见到,说不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言心里却是出了口恶气。
他最恨的就是被人在背后算计,如今算计了一把二当家,也算是找回了场子。
“赵将军,请我来喝花酒,无需如此大的阵仗吧?”那个将领冲着城墙上的赵将军喊道。
赵将军没有回应那个人的喊话,而是小声跟苏言嘀咕道:
“此人正是先锋军的统帅,冯孟龙将军。”
苏言心里一喜。
竟然钓到了一条大鱼。
也难怪了,这将领明知进入了楚军的陷阱,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颇有大将之风。
然而,苏言同样没有回应冯将军,而是冲着城墙下的周先贤喊道:
“二当家,风高物燥,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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