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云蕾会如此难缠,紧皱着眉头和她又斗了数十招,百忙中她一瞥地上盲目转圈的灯笼人,眼珠一转,登时有了主意。
激斗中,那人忽然一声大喝,白骨笛银光暴长,风车似的旋转,带着猎猎风声,直奔云蕾而来。云蕾见其势猛恶之极,不敢正面招架,只得后退两步,以避其锋芒。
耳边那人鸭子般哈哈大笑一声,裙下一条白生生的小腿忽然暴长数丈,毒蛇般在人群里一圈一转,瞬间卷了一个人上来,怪笑道:“接着!”朝云蕾狠狠砸了过去。
云蕾的青冥剑刚刚祭出,忽然眼前一花,就见一个人扎手舞脚横飞过来。她大吃一惊,左手顾不得再掐诀,顺着飞来之人的来势一转,将那人接了个正着。迅速一瞧,却见那个人已经颈折骨碎,眼见是不能活了。
云蕾心中大怒,尚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怪物两条腿拄地,其他四条腿全部飞扑出去,连连卷上人来,连珠炮一样向云蕾砸来。云蕾不忍见死不救,再也顾不得伤敌,只得弃了宝剑,素影纱狂舞,将那些兜头砸来的人一一卷住,轻放地上。那些人有的在被那怪“腿”卷住时就已丧命,有的却并没有受伤,只吓得哇哇怪叫,入耳惊心。
云蕾好不容易将那些“人弹”全部救下,再把眼看时,那怪早已不见了踪影。
就在云蕾一愣神的工夫,那怪异的笛声又在远处呜呜响起,那些灯笼人又像重新接到攻击指令一般,互相之间血海仇人般撕杀起来……
云蕾只觉头嗡地一声,仿佛涨大了一圈!又要重新开始吗?
她和那怪物恶斗了半日,此时累得已是骨软筋麻,四肢百胲似乎要散裂开来。那怪物这样和她反复纠缠,实在令她头疼不已。
她低头看了看那些又在互相砍得头破血流的人群。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暗道:“为了这些无辜百姓,我索性豁出这条性命去罢!”身形一起,就欲向笛声传来的方向追赶。忽听笛声猛地拨高,一缕细线般直冲天际,尖利如一根银针,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云蕾情不自禁掩了耳朵,还未等她有别的反应,那些灯笼人忽然像被一阵飓风卷动,纷纷旋转着飞上了半空,形成一个巨大肉球,转眼间将云蕾包裹在正中。
这些人挤挤挨挨,也不知有几千人,围了个密不透风,将云蕾上下左右的退路俱都封死。
云蕾面色一变,她绝没想到那怪居然会用这一招来阻断她追赶的脚步。不由又气又怒。却是毫无办法。眼见四周密密麻麻都是喷火的眼睛,渐渐逼近她的身前。她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冷,她又不忍心伤害这些无辜的百姓。只得解下素影纱,一阵旋风急舞,白光闪烁中,她已将全身上下护了个密不透风。
正在双方僵持的当儿,忽听“叮叮”几声,一缕琴声飘渺传来,这琴声平平淡淡,似乎是有人在漫不经心的试音,乍一听来,毫无出奇之处。却在那漫天嘈杂的声音中直透出来,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
云蕾本被那尖利的笛声吵得心烦意乱,头大如斗,蓦地听到这琴声,心神微微一荡,只觉一股暖流流入四肢百骸,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她心中猛地一跳,宛如有电流通过:“难道——难道是丹枫来了?这么说,他的伤已完全痊愈了?”她精神陡振,只觉心中的欢喜几乎要爆炸开来。
琴声初起,那些灯笼人突然同时全身一震,围绕云蕾的阵型顿时松了几分。随着琴声又响了几声,那些灯笼人本来一个个张牙舞爪,横眉怒目,恨不得欲把云蕾撕碎而后快,及之琴音一到,那些人的面目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围绕的阵势立见松散。
云蕾何等机灵,猛喝一声:“起”,脚下白云瞬间翻腾凝聚,托着云蕾瞬间冲出灯笼人的包围圈!
但见在抱月山庄的上空,张丹枫白衣如雪,端坐在一团碧云上,膝上横放着一具瑶琴,正在峥峥弹奏,碧苑绿裳飘飘,满面笑容,立于他的左后方。花抱月却是紧颦着他那好看的眉毛,仿佛有一百个不情愿,站在张丹枫的右后方……
琴音清越,柔和,如春风轻拂大地,凤凰振翅高冈。那些灯笼人眼中的火光渐渐缩小,眼看即将熄灭……
那怪似乎万没料到自己的笛声会有人能破,琴声乍一响起,笛声微微窒了一窒。但转眼间,笛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的声调极其酸楚凄厉,恍如夜鬼长啸,笛声越来越急,直似万马奔腾,又似天际惊雷,霹雳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震得人耳中嗡嗡做响。云蕾只觉一颗心随着笛声越跳越急,听了片刻,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腔子。忽听耳边一个声音说道:“小笨仙,快快凝神运功!”云蕾陡然心惊:“她笛声如此之急,我如再听下去,岂不会被她引得心跳而死?”忙平平坐下,左手结了一个莲花掌印,平按胸前,屏气凝神,默运玄门内功,心跳终于趋缓。
再看那些灯笼人,人人面上一副难受之极的神情,面色赤红,一双眼中,更是喷出尺许长的火花。
蓦地里琴声也是一转,如鹰击长空,如海潮澎湃,又如疾风骤雨中,蛟龙愤然出海……清亮高亢,顿时将那笛声压了下去。
那笛声也不甘示弱,声调一个转折,忽然变得低沉呜咽起来,回肠荡气,幽幽暗暗,在清亮的琴声中直透出来。双声杂作,怪异之极。琴声清凉如山涧流水,笛声凄厉如白猿夜哭。二音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一时难较高下。
云蕾一身灵力惊人,这时运起道家玄门内功,片刻工夫只觉神台一片澄澈,心神便不再受二音干扰。她长吸一口气,缓缓站起,向张丹枫望了过去。却见张丹枫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此时并没有风,他却是双袖鼓荡,身上衣衫猎猎飞舞。似有无边飓风正围着他盘旋猛吹。
他虽在全神弹奏,一双眼睛却时不时扫过云蕾这边,这时见云蕾无恙,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到底逃走了!
云蕾惟恐张丹枫有失,忙催动脚下云团,向他飞了过去。
及至跟前,云蕾方才发现,花抱月和碧苑各各伸出一只手按在张丹枫的后背上,一抹绿肥光,一抹白光自他们手上发出,在张丹枫后背之上游走。已方虽然只是张丹枫一人在弹奏,但却是集合了三个人的力量。
他们面上虽然的异常轻松,但仔细看时,却能看到他们的手已微微有些颤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已尽了全能。
此时,琴声,笛声相斗的愈加激烈,声调渐渐转急,仿佛到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但只见那些灯笼人眼睛里的火光时明时灭,时而面色狰狞,似欲择人而噬,时而垂头丧气,呆如木鸡,身子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
云蕾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些人就算最后得救,也必然会生一场大病。但到了此时此地,她也是毫无办法。
她长吸一口气,站于张丹枫身后,伸出左手,一团柔和的光芒自她手上晕出,慢慢注入张丹枫体内。
张丹枫三人身子同时一震,碧苑和花抱月轻轻吐了一口气,似乎轻松了不少。他们的手终于不再颤抖,碧苑冲着云蕾微微一笑,花抱月的那张紧绷着的脸,望着云蕾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
笛声,琴声,一阴一阳,互相激荡,或疾进以取攻势,或缓退以求防守,直如两大绝世高手在做生死决斗。
不知何时,那怪已自藏身之处走了出来。面色肃然,身子倏进倏退,头上更似顶了一个蒸笼,腾腾冒着妖冶的红气。双手交替按着笛身,看模样也是丝毫不敢松懈。
原本二声斗了个旗鼓相当,但随着云蕾的加入,琴声蓦然激越起来,压得那笛声成为细细一线。那怪原本一张素白脸渐渐转红,到了最后,脸色已转变为赤红色,几乎要滴出血来。
此时,两音的高下已分,那怪却不甘认输,犹自在做困兽之斗。笛尾的骷髅头冒出缕缕红烟,似乎眼看就要炸裂开来。
张丹枫微微冷笑,正要再加一把劲儿,忽听极远处隐隐传来两声长啸,这啸声震天动地,似有撕裂世间一切的力量。那怪心中大震,她此时本已是强弩之末,被这啸声一惊,白骨笛失手落地,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她却哇地一声,狂喷出一口血来。面色由赤红转为惨白,瞪大双目,看向啸声的方向。
随着啸声的渐没,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电射而来。云蕾喜得一声大叫:“是照夜狮子和青儿呢。”
那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转眼间就来到了近前。正是照夜狮子和青猁。那照夜狮子鬃毛怒张,威风凛凛,只是一张大脸上隐隐有几线划痕,神情间带着一丝狼狈。那青猁却两只大眼骨碌碌乱转,飞一般窜到云蕾身边,毛茸茸的身子轻擦云蕾的衣衫,嘴里呜噜有声,邀功似的叫了几声,神态间竟大是得意。
云蕾猛然想起方才碧苑的话语,再看青猁的神情,不由失笑,抚摩了一下青猁的大阔大,笑道:“青儿,你又和照夜狮子打架啦?”
青猁昂头叫了一声,示威性的冲着照夜狮子扬了扬爪子。照夜狮子却是大头一扭,看也不看它,一副‘是我让着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的神情。
云蕾见二兽似是一对闹脾气的孩子,不由笑了起来。忽听那怪嘶哑的声音,恨恨说道:“原来是这两只畜生坏了我的好事……”
她一句话尚没有说完,那照夜狮子正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闻言顿时找到了出气筒,大嘴一张,一道炽白光焰朝那怪物兜头喷了过去!
那怪似已受了严重内伤,躲闪不灵,被喷了个正着,轰地一声,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火球。她一声尖叫,忽然身着上方急射而去。
云蕾眼见一团火球蓦然升空,忙叫道:“不可让她跑掉!”身形一动,就欲追赶。忽觉左手一紧,已被人握住,只听张丹枫笑道:“放心,她跑不了。碧苑已在此方设了结界,这次是只能进不能出……”
一句话尚没有说完,就听上方砰地一声传来一声大响,漫天彩光闪烁,那彩光恰似一张渔网,将那怪兜了个正着。那怪一声狂吼,翻着跟头又落了下来。在地上连滚了几滚,终于不动了。
云蕾怔了一怔,低头看了看那怪,见那怪一身大红衣衫已被烧了个七七八八,灰头土脸,像个烧糊了的卷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抱月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在那怪身上踢了一脚,道:“这东西模样倒是忒般俊俏,却偏偏长了六七条腿,倒人胃口,我且瞧瞧她是什么变的……”俯下身去,正欲将那怪翻转看看。忽听张丹枫叫道:“花兄小心!”
一句话尚没有落地,就见那怪身上蓦然暴起一圈红光,这红光妖艳诡异之极,直奔花抱月的面门而来!幸而花抱月得张丹枫出言提醒,一个后仰,身子横飞而出。堪堪避过那红光的侵袭。那红光一击不着,并不追赶,离弦之箭一般朝空中射去。
云蕾眼尖,见那红光中隐隐似有一个八爪怪鱼,那怪鱼长着一张人脸,眉目宛然,恰似一个女子……
张丹枫面色一变:“不好!”身形一起,向那抹红光追去。
云蕾怔了一怔,暗道:“不是有碧苑姐姐的结界吗?她又逃不掉,大哥追她做什么?”
她心中虽然疑惑,但到底关心张丹枫的安危,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她刚刚跳到空中,就见那抹红光原本是一团,在临近结界时,却忽然拉长成一条细线。碧苑的结界本是渔网状,它竟在网眼中直飞出去!转瞬不见了踪迹。
云蕾见那抹红光竟然如此逃脱,气得连连顿足。张丹枫也是面色沉重,他叹了口气道:“小笨仙,我们下去罢,去看看你的姬师姐。”
云蕾吃
了一惊:“姬师姐?她——她真是姬师姐?”
登徒子,闭上你的眼睛!
张丹枫道:“如我所料不差,刚才这怪是附在你姬师姐身上的……”
云蕾啊的一声惊跳起来:“那刚才照夜狮子的九离火烧在她身上,那她岂不死定了?”慌忙冲了下去。
花抱月正围着姬瑶冰打转,连连摇头:“古怪,真是古怪,她那六条腿怎么又变成两个了?难道是我眼睛出了毛病?”
但见姬瑶冰面色惨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衣衫破碎几乎已难以蔽体。云蕾叫道:“登徒子,闭上你的眼睛!”说着抛出苏影沙,姜姬瑶冰过了个密不透风。
花抱月桃花眼一勾,嘻嘻笑道:“好,好,我不看她,我看你,她可不如你漂亮……”
云蕾对他这张坏嘴实在没有办法。索**不理他,上前察看姬瑶冰的伤势。姬瑶冰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微微有点起伏,却极不明显,更不规律。如不仔细看,绝看不出来。
花抱月抱臂站在一边,凉凉的道:“不用看啦,她活不了了。”
云蕾吃了一惊,道:“你不是神医吗?姬师姐还有一口气在,以你的本领,应该救得活的。”
花抱月白眼一翻:“这女人弄得这一城的人鸡飞狗跳的,还差点回了我的庄子,我为什么要救她?我不杀他已经算比较客气了!”
云蕾怔了一怔,这才想起那些被妖怪操纵的百姓,忙向四周看了一看。
没了那妖的操纵,方才还是眼中冒火的灯笼人眼中火光已灭,却还是眼睛通红,仿佛害了红眼病一般。人人面上一幅又惊又怕有茫然的神情,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了这里。
这里到处散落着热得断肢残体,地上泥土已被鲜血润透。这些人宛如大梦醒来,却又仿佛一脚踏进了修罗炼狱不由自主身子簌簌发抖,胆子小的已经失声尖叫起来。
有的人眼尖,看到了花抱月,就像看到了大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叫道:“花先生,花先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抱月不动声色地闪开了那些人的‘拥抱’,看了看姬瑶冰,有看了看云蕾,见云蕾脸儿通红,小嘴微抿,虽然不语,却显然极为紧张。他心里一软,暗叹了一口气:“对这丫头我总是狠不下心来,舍不得让她真正难过……”
他双手一摊,一脸的一本正经:“我还正想文你们哩,我本来在屋里静修,听到外面吵得不可开交,跑出来一看,你们就像中了魔一样在这里乱砍乱杀……”
那些人面面相觑,更是茫然。
抱月山庄的人虽然略略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主人的吩咐,却是谁也不敢多嘴。
这时荷风搀着他的妹子走了过来,他的妹子身上多处挂彩,面色苍白,神情甚是委顿,走路也一瘸一拐的,走到花抱月跟前,普通跪下,荷风道:“主人,求求你救救奴才的妹子,她……”
花抱月扫了一眼那个女子,见那女子虽然脸色苍白,眉目却极是清秀。是个美人坯子。他水眸一眯,淡淡地道:“我记得你来我山庄的时候,说的可是孤身一人在此啊,何时多了这么个妹子?”
荷风低下了头,呐呐地道:“数年前奴才家乡爆发瘟疫,全家八口人就只剩下奴才和妹子两个人,奴才和妹子到处流浪,两年前到了这里。奴才对主人慕名已久,极度渴望随侍左右,可主人只要孤独的异乡人,奴才没有法子,只好让妹子去别处打工……”
花抱月冷冷看他一眼:“所以你就哄骗我了?嘿嘿,你骗了我,难道还刻妄想让我救你妹子吗?”
荷风连连磕头:“奴才知道犯下大错,不敢奢求主人原谅,可奴才就只剩这么一个不成材的妹子,她如有事,奴才也活不下去了……”
花抱月一甩袖子:“我说不救,便是不救!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吗?!”
云蕾微一皱眉,感觉这花抱月也太不可理喻,正要上前一步替那对兄妹说话,忽觉手一紧,已被人握住,只听张丹枫的声音在耳边道:“这女孩子的伤并不要紧,我能看的出来,相信花抱月更能瞧得出来,所以他才这样做作,想必是在家人面前立威呢。”
他说这几句话声音极轻,也就在他身边的云蕾和碧苑能听得清楚。不料那花抱月耳朵极尖,竟也听了个明明白白,俊脸一红,瞪了张丹枫一眼。张丹枫却是微微一笑,只作未见。花抱月被人看破他的伎俩,心中甚是无趣。
那荷风关心妹子心切,犹自在那里拼命磕头。花抱月顿时大大不耐起来,忽然跳了起来,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枉你也跟了我两年,你妹子的伤都是皮肉伤,你自己也能为她治疗,只管求我做什么?!快带了你的妹子滚蛋罢,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省得被你气死!”
那荷风虽然被骂个狗血淋头,可一听妹子并无大碍,顿时喜笑颜开,忙磕了一个头道:“多谢主人。”扶着妹子站起。
他素知主人的脾性,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面冷心热。断不会欺骗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扶着妹子走到云蕾跟前,深施了一礼道:“多谢云姑娘刚才出手救了我的妹子,大恩不言谢,容小人以后图报。”拉着妹子就欲跪下去。
云蕾衣袖一拂,他们便如被什么无形东西一挡,再也跪不下去。云蕾道:“你不用谢我,快带了你的妹子去疗伤罢。”
荷风感激的点了点头,正要扶着妹子离开,他那妹子本来一直低着头,这时却忽然抬起头来,一对红红的眼珠望着云蕾,道:“云姑娘,你——你好美啊!我是拍马也追不上呢。”
云蕾一怔:“什么?”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朝云蕾的脸抓了过去!她似乎练过功夫,这一下出去,竟是快如追风!
云蕾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女子此时竟会向自己下毒手。幸而她应变极是机灵,抱着姬瑶冰平掠数尺,那女子的那一抓落了空。
这一突变谁也没料到,荷风怔了怔,忙抱住妹子道:“青梅,你怎么啦?云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你怎么向她出手?”
青梅一抓不着,突然大哭起来,叫道:“我才是这城里的第一美人,她凭什么比我漂亮?我要毁了她!”她拼命挣扎,状如疯狂,荷风武功本比她高,这时竟然几乎抓不住她。他又气又急,连连叫道:“青梅,青梅,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花抱月忽然一掠而来,伸指遥遥一点,青梅瞬间软倒,晕了过去。荷风吃了一惊,忙护住妹妹:“主人,不要伤她,她不是这样子的。”
花抱月并不理他,手一伸,已搭上了青梅的脉门。荷风这才知道主人是在查看妹子的伤势,吓得不敢再言语。小心翼翼地望着花抱月的神色,只盼能从花抱月的口中蹦出个‘无妨’的字眼。
花抱月好看的眉毛蹙了个死紧,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似乎是甚是疑惑,忽然望向荷风,冷冷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妹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荷风一呆,道:“她……她在林员外家做丫鬟啊。”
旁边一个声音说道:“她早就不在我这里做啦,如今她可是城中伊香院中的花魁……”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胖胖,衣饰华丽的老头,正是林员外。
荷风心里一震,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妹子,怎么也不相信一向乖巧的妹子居然做了这种行当。倒退两步扑通坐倒。
只听旁边又有人冷冷说道:“如今已经不是花魁啦,昨儿我伊香院来了个叫媚瞳的女子,生生把她比下去啦。”说话的是一个打扮颇为妖艳的女子,这女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妒忌之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媚瞳美是美了点,但她的嗓音可是难听极啦。公鸭似的,嘎嘎叫!”旁边另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不屑地说。
“是啊,是啊,媚瞳嗓子难听不说,还穿着一身大红衣服,俗气死啦,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见了她像见了宝似的。”又一个女子满脸不忿走了出来。
云蕾初听她们争风吃醋的说些没营养的话,心中颇为不耐,听她们最后一句,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她们口中的媚瞳难道是被那妖怪附身之后的姬师姐?”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花抱月忽然抬手一点青梅的后背。青梅唉呦一声醒了过来。花抱月把一张俊脸凑了过去:“小姑娘,你最乖了对不对?”
对着这样一张美的冒泡的俊脸,青梅的当脑几乎有点短路,吃吃地道:“你——你想知道什么?”
花抱月微微一笑:“你很嫉妒媚瞳对不对?你对她做了什么?”
青梅本来还沉浸在花抱月的笑容里回不了神,听到媚瞳两字,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这**除了一张脸能见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凭什么夺我花魁的名头?我——我气不过,找她理论,却被她咬了一口,然后——然后——”她然后了半天,也想不起然后自己怎么样了。不由得皱紧眉头。
忽听旁边一女子接道:“然后怎么样你想不起来了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我正经过媚瞳的房间,就见你双眼冒火的跑出来,我还未来得及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就扑过来照着我的手背要了一口……”
“哼,你还咬了我哩,我可没招惹你……”
“你们谁也不要说谁,我看见你们的时候,你们的眼睛可都是冒火的,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人人都对被咬之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被咬之后却是一片空白。云蕾总算听明白了大概,恍然明白这城中如此混乱的起因,暗道:“姬师姐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被那东西附了身去了那种地方?师父师叔他们呢?他们又怎么样了?”
她脑海刹那间转过了无数疑问,但这些疑问都要等姬瑶冰醒了以后才能问个明白。她低头看了看姬瑶冰,见她脸色更加惨白,呼吸若有若无,也不知道能不能清醒过来,有心再请花抱月为她治疗,但现在处与这样一个人声嘈杂的环境中,实在不放便开口。
说来也怪,那些人被那怪操纵了这么久,这时突然清醒,理应该很萎靡才是。但这些人虽然脸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精神却异常亢奋,瞪着血红的眼睛,互相指责吵嚷,更有一些人对着华丽的抱月山庄猛流口水,看向花抱月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怨毒……
荷风还在关心妹子的伤势,呐呐问道:“主人,我妹子的脉象可是有哪里不对吗?”
花抱月瞪他一眼:“就是脉象正常才有鬼!她被怪物操纵了那么久,理应疲惫要死才对,可她的脉象洪大,一副兴奋过头的样子……”
忽然放脱了青梅的手,又抓过旁边另一个人的手……他身形如雷,一连摸过好几个人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张丹枫道:“他们的脉象是不是全部都一样?”花抱月点了点头:“真是古怪,这些人全一个德行,都像是吃了什么兴奋的东西……连平日深藏的妒忌心也全他妈的写在了脸上!”他一时焦躁,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碧宛忽然道:“看那怪离去时的那一道红光,我总像是在哪里见过……啊,我想起来了,我去血海的时候,看到有五色光分飞五个方向,其中的红光和这个好像!”
云蕾看向张丹枫:“难道刚才那怪就是从血海底下跑出来的?它到底是什么?”
张丹枫神色一动,微微叹息了一声:“如我所料不错,她应该是五恶神之中的妒神。原来血海底镇着的居然是这五大恶神!这却着实棘
手了!”他眉峰紧皱,似有重忧。
眼睛!怎么借???,想云蕾和他相处已久,无论在任何时候,他总是精神奕奕,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变色的样子,这回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忧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什么五大恶神?”
张丹枫环目一扫众人,苦笑一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些人身上余毒未清,照此下去,非精神崩溃不可!”一双朗月般的眸子看向花抱月:“花兄,还要请你帮个忙。”
花抱月瞪他一眼,满脸的戒备:“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先说好,我可不再借给你灵力了!”
云蕾诧异地看了看张丹枫:“大哥,你借他灵力啦?”
张丹枫微微一笑,尚没有说话,花抱月就没好气地道:“你们把他弄来时,他的命十亭中已去了九亭,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这条命捡回来。没想到这小子刚一醒来就要立刻出来帮你,他自己身子虚的像一团棉花,如没有我的灵力相帮,他如何能和那个怪物相斗?”
云蕾这才知张丹枫这样快就能出来的原因,心中大是感激。
张丹枫似笑非笑的望了花抱月一眼,悠悠地道:“你不帮?”
花抱月赌气道:“不帮,说什么也不帮!”
张丹枫忽然长舒了一口气:“不帮算啦,小笨蛋,碧苑,我们走吧?反正这里这些人也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是死是活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云蕾呆了一呆:“大哥,这些人真的有生命危险?”
张丹枫道:“妒神虽然已经逃走,但这些人的余毒却未消,如不及时为他们解除,不出三日,这一城的人必定会死个精光,到时候只剩下花兄的包月山庄,哈哈,到那时倒也好玩的紧啊。”
云蕾大吃一惊,道:“大哥,那怎么办?你有救他们法子吗?”
花抱月赌气道:“不帮,说什么也不帮!
张丹枫笑吟吟的望了花抱月一眼:“魔本来是只杀人不救人,我本不想管的。但我这条命是花兄救回来的,我这人想来不愿意欠人恩情,所以才想费点精神救花兄的这些衣食父母,但花兄既然没有这个意思,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花抱月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他自己是大夫,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情况有多严重,明白张丹枫并没有危言耸听,他长叹一口气,白了张丹枫一眼,道:“好好!算你狠!需要我效什么犬马之劳?说吧!”
张丹枫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么不甘愿?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费神……”
花抱月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瞪视着张丹枫,冷冷地道:“我就知道你还有花样!你还有什么条件,一并开出来罢。”
张丹枫看了看云蕾怀中的姬瑶冰,道:“这位姬姑娘伤势极重,你还是施展你的国医妙手,救救她吧?”
花抱月怒道:”这丫头十停命已去了九亭九,而且她被那妖怪附身本身的魂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敢保证能救活她!”
张丹枫叹道:“生死有命,你只要答应尽力救她就好。”
“好,好,那就尽人事听天命罢,等这里的事完结后,我就出手救她。不过我要存点灵力为她施法,可不能在借给你了。”花抱月满脸的戒备。
张丹枫笑道:“这次却不是借你灵力,只借你眼睛一用。”
花抱月几乎跳起来:“什么?眼睛?怎么借?难道要我挖下来给你?”
张丹枫目光凝注着他,笑道:“你会瞳术,对不对?”
花抱月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又道:“你想让我使用‘眼儿媚’之术让这些人休息?这可办不到!我这法子最多能使十几人昏迷,这里却少说也有好几万人……”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这个青梅姑娘,首先被那妖魔咬伤,然后她又咬伤了别人,此毒就像那子母珠一样,青梅姑娘就是那个‘母’,你先用你的瞳术为她解毒,其它的我来想办法。”
他这句话却是用传声入密的法子说出,除了花抱月之外,再无一人听见。
花抱月半信半疑,但如今却也这一个法子可试。
那青梅此时正半依在荷风身上,一双眼睛盯着云蕾,只觉心里一股无名火一波波涌上来,只想把比自己还要美丽的东西通通撕碎!那种要毁灭一切的兴奋感觉使得她心脏狂跳,几乎透不过气来。只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绝不是云蕾的对手,所以还不曾有何动作。如果眼睛能杀人,那云蕾早就死了一千一万次了。
她正苦苦压抑自己,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挡住了她杀向云蕾的视线。她不由大怒,抬眼一看,眼前已经多了一张帅到惨绝人寰的俊脸。一对深如海洋的眼眸凝视着她,眼眸中波光流动,如藴有日月灵气的美玉,淡雅而润泽,却直直地撞进青梅的心中,她心头犹如鹿撞,想低下头,却怎么也也移不开眼睛。
只觉眼前这对眼睛就像是充满美丽诱惑的漩涡,让她不自禁沉沦下去……
一缕琴声不知何时悠悠响起,如天际悠远的风,如大地细润的雨……青梅只觉心中如山般的怒气渐渐消散,她唇角含笑,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在琴声的引导下,原本兴奋不已的百姓纷纷打起了呵欠,调转身子,摇摇晃晃朝山下走去……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围绕在抱月山庄的人群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
云蕾和那妒神恶斗了这半日,也早已疲惫不堪。但为了护卫张丹枫,却是不敢睡觉。知道看到纷乱的人群皆都散去,她才长长舒了口气。低头看了看依旧在弹奏的张丹枫,笑道:“好啦,大哥,这些人的眼珠已都是正常颜色,想必身上的魔性一全部清除……”
她话没说完,忽见张丹枫额角两鬓汗珠涔涔而下,弹琴的收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10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大吃一惊,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云蕾话音未落,就听“铮”地一声,琴弦崩断,张丹枫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人也扑倒在琴上。
云蕾吓得手颤足软,慌忙上前一步,正要将他扶起,不料碧苑手疾眼快,身形一闪,已将张丹枫抱起,对着云蕾淡淡地道:“他委实是太累了!”身形一闪,已带着张丹枫飞进抱月山庄去了。云蕾心中一震,被碧苑这一眼看过,忽然感觉原本对自己亲切随和的碧苑刹那间变得无限遥远……
她微微呆了一呆,忽觉肩头被人一拍,只听花抱月的声音说道:“小丫头,不要担心,他只是使脱了力了,休息一晚应该就没事了。”云蕾提着的心略略放下一点,看了花抱月一眼,却见花抱月微微摇了一下头,嘿了一声道:“不过你这张大哥倒也真不是一般神人,寻常人受不了他这么重的伤,理应是动也不能动,这家伙却不,刚刚醒来就跑出来退敌,嘿嘿,不是一般的神勇!我还以为他是铁打的呢,却原来也不过尔尔……”言谈话语里对张丹枫又是不忿又是佩服,还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云蕾却心知张丹枫如此拼命是为了自己,大眼睛里霎时蒙上了一层泪雾,她咬了咬嘴唇,道:“我去看看!”如飞般追随碧苑而去。
花抱月在后面叫道:“喂,喂,小丫头,你不管你的姬师姐啦?”
云蕾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已经答应丹枫救她了,现在她就是你的问题了……”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花抱月气得连连摇头:“一群重色轻友的家伙!清风,你和秋风把这**烦抬到迎香苑去。唉,看来我这一夜注定是不能歇息了……”他连连摇头,再看到山庄周围的断指残体,心中更添愤懑。好看的眉头拧了个死紧,衣袖一挥,一阵狂风忽然席地而起,将那些尸身肉块都卷入空中一个凭空出现的大漩涡之中。
花抱月一挥袖子,进入院内,只苦了那些护院家童,还要擦洗周围遍布的血迹污水……直直忙了一宿,抱月山庄周围方才干净如初。
云蕾在张丹枫的床前守了半夜,在花抱月的一再催促下,才回暖月阁打了个盹儿,天刚刚破晓,她又急急起来,顾不得梳洗,便往张丹枫养伤的杏林苑行去。
此时的天色有些阴沉,乌云在空中翻卷,风嘶嘶地吹着,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云蕾刚刚出了暖月阁,忽然微微顿了顿,她总感觉这抱月山庄似乎有了什么变化。她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看周围的院落,却找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同,不由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的多疑。
她转过了几重院落,终于进了杏林苑的月洞门,饶过一座假山石,来到屋门前,她抬手正要敲门。忽听屋内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少主,你这样拼命值得吗?”这正是碧苑的声音!
云蕾怔了一怔,不自禁收回了欲敲门的手,一颗心扑通扑通猛跳,潜意识里,隐隐有一丝紧张和期待。
然而,过了小半响,却听不到张丹枫的回答。云蕾正有些疑惑,忽听碧苑嗔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只听张丹枫淡淡地道:“我笑你呀,是在是太天真。”
碧苑似是一呆,诧道:“天真?我哪里天真了?”
只听张丹枫冷冷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句俗语吗?小笨仙是天阴圣女,谁得到她就可以无敌于天下,我傲日神教要想统一这个世界,打败所谓的修仙正教,就必须得到天阴圣女的心,绝不能让蜀山派的人得了她去。我必须让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为我牺牲……”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听‘轰’地一声,房门猛地被人大力撞开,露出了云蕾雪白的,颤巍巍的身影!她的面色似乎比她的衣裳还要惨白,她瞪视着张丹枫,罪臣翕张了几次,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张丹枫,碧苑似乎没料到云蕾会在此刻闯了进来,碧苑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云姑娘,你——你怎么来啦?”张丹枫也急急地道:“小笨仙,不是——不是你听到的样子……”
云蕾身子微微颤抖,细白的牙齿紧咬住嘴唇,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她却是毫无所知,低低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你的心里话?!”
张丹枫怔了一怔,微有些歉然:“小笨仙,你不要难过,我——我还是有些喜欢你的……”
云蕾只觉头嗡地一声,几乎要炸裂开来,她不止一次听师父师叔他们说张丹枫接近自己是别有目的,对她好是因为她这天阴圣女的身份,甚至连张丹枫的父亲——傲日神教的教主也明明白白表达着同样的企图。但云蕾却丝毫也不曾相信。可今日,她却是清清楚楚在张丹枫口中听到了同样的说辞!他明明白白地表示,他接近她对她好,不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而是她的身份!
爱的越深,伤得便越重,云蕾的心仿佛是从天堂猛地跌到地狱,瞬间摔成了千千万万个碎片,再也拼拢不全。张丹枫尚没说完,云蕾便一叠连声地叫道:“住口!住口!我再也不听你的讲话!这一辈子,我最恨的就是你,我再也不愿再见到你!”她气怒攻心,忽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碧苑吓了一跳,上前来忙欲扶她,云蕾如避蛇蝎,猛地退后一步,一对圆圆的大眼睛里几乎要喷**来,她瞪视着张丹枫一字一句地道:“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忽然车转身子,狂奔而出!
碧苑忙追出来,叫道:“云姑娘,你等等。”云蕾哪里理她,她把手一指,只见天上一抹细烟瞬间倒冲下来,在云蕾脚下疯狂旋转,转眼间就形成一个大云团,云蕾涌身跳上,喝了一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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