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所的初级执刑者们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是吹蜡烛。虽然鬼域没有白天只有黑夜,审判所还是有计时器可以把昼与夜区分。在夜间时分,大部分执刑者都会休息,整座城堡熄了灯,只有轮守的初级执刑者们点了蜡烛盼着再次亮灯的“白天”。闲着没事,他们就玩这个练胆量的吹蜡烛游戏。
首先他们会找一间空着的刑房,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放一支蜡烛。轮守一般是四个人为一组,就做四张签,上面写上序号。抽中单数的负责点蜡烛,双数的负责把蜡烛吹熄。在规定的时间,如果蜡烛烧完了就算单数赢,蜡烛剩下了,就算双数赢。
因为轮守的地方距离刑房很远,要走过黑漆漆的一段路,所以,这个游戏主要用来锻炼初级执刑者的胆量。
执刑者本来就是鬼魂,难道还怕鬼、还怕黑吗?玫瑰对此很好奇。经过证实,她发现答案是肯定的。胆量这东西,跟性格一样,和你是人是鬼没关系。
那天夜间,四个鬼面具又聚在一起,打算以吹蜡烛来消磨时间。他们摸好了签,其中一个叫起来:
“咦?我这张怎么写着5?”
其他三个纷纷展开自己手里的签,发现唯独少了4。
“鬼大,你怎么写的签?”三个一起嘲笑负责写签的那个不会数数,然后游戏继续。
可是奇怪的事仍然在发生。原本抽中单数的那个人,点着点着蜡烛,发现自己变成了吹蜡烛的那个,而原本吹蜡烛的,每次到了刑房,那根蜡烛却已经熄灭。
其中一个拿了双数的鬼面具壮着胆子,躲在刑房的门后打算看个究竟。他听见有脚步声走进刑房,却看不见人影,那根蜡烛忽地一下自己就点燃了。脚步声又响起来,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下来。
躲在门后的鬼面具紧张得心脏简直要重新开始跳动,然后,他听到了空气中响起了一个女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嘿嘿嘿......别躲了......嘿嘿,我看见你了......”
这个声音幽幽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鬼啊!”
鬼面具嚎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蹿了起来,朝轮守的小屋一路狂奔而去......
玫瑰回到魈的房间,是化作一只蟑螂从门缝底下爬进去的。刚钻过门缝,就被魈的两根手指夹住了。
“逮着你了。”
他笑呵呵地捏着这只紫色的蟑螂,转身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这才轻轻放她在身边。
“吓唬那些小孩好玩吗?”
他摘下自己的面具,这才不急不忙地问她。
玫瑰瞬间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盘起双腿坐着。骷髅猫已经和她成了朋友,它跳上沙发,盘卧在她腿边打起了呼噜。
“原来执刑者也怕鬼,真是太好笑了。他们本来不就是鬼吗?”
玫瑰捂着嘴乐。
“说好了不出房间,你却偷偷跑出去恶作剧。再让我发现你偷偷出门,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魈就算是发出警告,也是和颜悦色的。这已经是第二次警告了,还有一次,她偷偷隐身出去看魈给恶灵上印。两次警告相隔不到半天。
“别赶我走。下次不敢了。”玫瑰连忙把盘着的腿放下去,改成跪坐的姿势,虚心认错。
“只是我爹妈死得早,我已经习惯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后来做了使魔,挨了罚,我才慢慢学会规矩。”玫瑰这么解释着。
“做了使魔,等于是失去了自由。你又是这样自由自在的性格,为什么?是为了要当上王者才走这一步吗?”
魈的眼神中带着不理解,一提起和路西法有关的事,他都是这样的神情。生前也是黑巫师的魈,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
“是为了给我父母报仇。只有依靠主上大人,才能让我离我的目标近一点。我的仇人很强大,是他让我父母双亡。可主上大人不允许我杀他。杀不了他,至少我可以让他痛苦。我要让他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魈听到这儿站起身,走进里面的卧室,拿过来一面方方正正的镜子。他把镜面对着玫瑰的脸。
“玫瑰,看看你现在的这张脸。”魈看着她的眼睛。
玫瑰看着镜子,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她皱着眉,眼睛里像要冒出火,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好像正生着一场大病。
“荼靡她——是自愿牺牲的。你不了解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他们死后在鬼域又见了面,分别前约定好,荼靡会替杜松认真地过好轮回的每一段人生。现在都他们也算各自有了归宿。玫瑰,放下你的仇恨吧,这不应该成为你的负累。”
“各自有了归宿?荼靡是转世了,她重新做人,快乐地过她每一段人生。可杜松呢,他生前为她瞎了眼睛,死后又献上自己的灵魂,他再也回不来了!这不公平,不公平!”
玫瑰推开那面镜子,听到镜子掉落在地上碰碎发出清脆声音。玫瑰看着一地碎渣,义愤填膺。
“当你爱上一个人,就不会计较公平不公平。你只想为她付出你的全部。不管是为她瞎了眼,还是死后献上灵魂,都是杜松心甘情愿的。只要荼靡能快乐,他就知足了。”
魈说话的声音发生了变化,他的脸型在变,五官在变,连头发的颜色也变成了和玫瑰一样的紫色。他的手拉出脖子上的锁链,正中央坠着一枚红色的鬼印。
魈笑着对玫瑰说:
“杜松确实不在了。他改了名字,是戴罪之身,可他永远爱你们。”
玫瑰傻了眼。当她期望的事情最终变成现实,她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玫瑰伸出手,手指碰到了他紫色舞动着的头发,她在自己的手上掐了一把,很疼,确定这不是个梦。杜松的面容在她视线中变成模糊的一团,玫瑰狠狠地抹去眼里的泪水,重新将他看清晰。她慢慢靠过去,紧紧抱住他。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玫瑰哽咽着勉强说出这句话。
“玫瑰,对不起。本想让你死心,才会隐瞒身份。到头来却发现,你像荼靡一样固执。有些话,还是杜松来说你才能听得进去。”
杜松轻轻拍着玫瑰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
“只要是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玫瑰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玫瑰......”
杜松正要开口说话,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魈,你在吗?”
是魁的声音。
杜松瞬间恢复了魈的容貌,他重新把面具戴回脸上,对玫瑰打了一个黑巫师的手语,让她躲起来。
玫瑰忽然想起了用手语向她道别的那位鬼王。
她隐去了身形。
“在。”
魈一边答着一边走出去,开了门。
“巫师大人让你去一趟湖区。现在就走。”
魁没有戴面具,好像刚刚起床。他斜倚在门边,把巫师的手信递到魈的手上,懒洋洋地开口:
“猎物到了,要你去把她拿回来。”
魁漫不经心往他房间里看,看到里屋地板上闪闪发光的镜子碎片。
“你的猫又淘气了?”魁随便问了一句。
“是我不小心手滑了。”魈说着,低头默读内塔米亚的手信。
“你速去速回,刑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那个,我会帮你打扫好的。”魁用下巴指了指他屋子里地上的碎玻璃。
“谢了。”魈的声音带着笑。他索性敞着门,就此动身赶赴湖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