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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拯救与放生

  第四层地狱的最深处藏着魔君之王的镜宫。要想抵达,需要翻越三座高山和一片如大海般宽广的沙漠。镜宫就建造在沙漠尽头的绿洲上,那是路西法划定的禁地,生人勿扰。

  从白房子到镜宫不算远,它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是绿洲唯二的两座建筑。两者之间就一碗热汤的距离:我在镜宫煲热汤,飞着送到你的白房子,喝的时候还烫嘴。

  借助独角兽,克罗莱尔和路西法眨眼功夫就抵达了镜宫后山的庭院。

  这座亮闪闪的宫殿平时见不着几个人影,近卫队只在外围和出入口象征性地设置岗哨,因为有路西法的结界。结界像个罩子一样护着镜宫,如有不速之客闯入,他会比近卫队更先察觉这件事。克罗莱尔肯定春雪在镜宫,他却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常,那就可以确定,春雪一定是取道异界直接进入了镜宫的内部。他自己开的方便倒成了隐患。

  两个人来到了内廷会客室,这是每次路西法接见亲信的地方,也是春雪透露给克罗莱尔的求救信息里提到的地点。

  门一打开,会客室里的灯瞬间亮起,眼前的景象让两个人都呆住了。

  路西法嘴角抽了抽,大步走到房间中央,仔细将倒在地上的人打量了一番,虽然是背对着他们侧卧的姿势,但是这么熟悉的背影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路西法不客气地抬脚勾了下这人的肩头,让他仰面朝上,这回看得一清二楚,魔君之王噗嗤一声乐了。

  “原来我还有这么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呢,简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啊。”他双臂环抱于胸前,手指绕着一束发丝打着转。

  克罗莱尔也走过来,蹲下身用手探这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脖子上的脉搏。这时候,有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血迹从昏迷的路西法鼻孔还有嘴角淌下来。

  克罗莱尔沾了点血用手指搓了搓,再放在鼻子底下轻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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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异界的毒。”克罗莱尔冷着脸,拍了拍他的面颊,唤着:“春雪,春雪!”他的头在拍打下微微摇晃,人却并不醒转。

  “我来。”路西法说着,手心唤出幽冥之火,凑到克罗莱尔身边,扳开他的嘴巴,把幽黑火团塞了进去。这团火在咽喉与胃部之间滚了几个来回,渐渐地躯干、头颅还有四肢冒出黑色的烟雾,把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自己给自己解毒,这感觉还真特别。”路西法干脆盘腿一屁股坐地上,支着头一脸漠然地看着面前黑色的雾气,自言自语:“异界的毒药?玫瑰的小徒弟怎么让自己人给整了?”

  “玫瑰的小徒弟?”克罗莱尔转头看过来,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感兴趣。

  “对,你不知道?确切地说,是玫瑰的‘前’徒弟。她易容跟着薇安在边境城堡住过一段日子,就是那个春雪。她难道没告诉你们她的身份?这小姑娘确实有两下子,易容成我也这么惟妙惟肖……”路西法摸着下巴琢磨着。

  克罗莱尔又看回地上的人,想了想:

  “我怎么觉得,她这个模样中了毒,那下毒的人其实是冲着主上来的。”

  克罗莱尔的提醒点到为止。雾气正散去,幽冥之火从春雪口中跳出来回到路西法掌心,牵出了几声虚弱的咳喘。幽黑的火光下,路西法的脸也黑了一片。

  料想路西法一定想扣下春雪详问她的经历,克罗莱尔抢先一步说道:“既然和泰有过那些过往,那我更要带她回去。回去以后,我会问清楚春雪整件事的经过,再向您汇报。还有件事顺便和您说,您前些日子派送过去的美人都不幸折损了。”

  “那些美人都死了?一个不剩?”路西法深感意外。

  “一个不剩。泰醒了以后添了些新嗜好,虐杀美人就是其中之一。”克罗莱尔扯了下嘴角,手上比划着:“用他的剑那么唰地一挥,好好的人儿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这还算是比较仁慈的死法……不说了,我真的要快点赶回阵前去,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泰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新点子……”

  “好,那你先回去,等苏莱特的事忙过去,我再去看他。”

  路西法做了个手势准许克罗莱尔带人离开,心里又盘算起刚才他的提醒。看来,玫瑰最近免不了又要搞一场清洗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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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丽的金光下,雌雄难辨的嗓音萦绕耳边:“本座心情好,就帮你个小忙好了。只是,如果对方错过了你的求救信号,可怪不得我。”

  冰凉的手指点中她的眉心,她费力地向那人伸出颤抖的手,想一探面纱下的真容,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随着眉心抽走的手指她颓然倒下,映入眼帘的最后画面是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瞳仁的颜色是极少见的魔幻紫金......

  春雪的意识从回忆的片段中抽离,手抖动了一下,指腹的触觉是柔软而温暖的。她缓了缓神才睁开酸涩的眼睛,她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那间冰冷的会客室了,身下是床铺,这间房间的陈设……当她意识到自己身在故乡的小木屋里,立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打量。

  除了泰,再没有别人知道这个地方。难道,是泰救了她,并且,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春雪心里七上八下,她从床上下来,里里外外地把这间屋子找了个遍。地方不大,没一会儿就找了个遍,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窗户上映出路西法的影子,春雪凝神盯住这个影像,直到它慢慢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晕眩的症状消失了,她的心脏也不再随着每次呼吸抽痛,这个人解了她身体里的毒,带她回了家。可他不是泰。春雪冷静下来做了一番推测,如果是泰,只要召唤使魔,春雪就会立即在他面前现身,那她不会出现在现在这个地方。

  春雪慢慢踱步回到卧室,这时候才发现枕下压着一张对折的信笺。她把它展开,里面掉出一张宝库的提款单。信纸上的笔迹有些陌生:“感谢你曾舍命救他,遗憾斯人已不再。走,再别回来。”落款是克罗莱尔的名字。

  春雪什么都明白了,一切似曾相识,算起来,这已经是克罗莱尔第二次劝她离开。春雪想起了几天前在镜宫的魔镜里看到的一幕幕。苏莱特的无奈和无助,克罗莱尔的忍辱负重以及泰的身不由己……而他们尚且各有各的坚持和信仰。

  春雪又何尝不是?

  她会远走,那必定是在她觉得已经拼尽全力,再无遗憾的时候。春雪找了个大碗,将点燃的信纸和提款单丢进去,看着它们烧成灰烬。然后,再去院子里拜过了母亲的坟冢,这才了无牵挂地动身朝山顶的边境城堡出发。

  暮色四合的时候克罗莱尔才从阵地返回边境城堡。他走进主楼,步伐稳而块地走向回形楼梯,边走边褪去沾了血的长袍,丢给了候在一旁的老管家。

  “晚饭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洗澡水也烧好了。”管家一边快步跟在他身后一边不带感情地汇报,等待他的选择。

  “先洗澡。不用给泰准备晚饭,他已经吃过了。”克罗莱尔匆匆说完,人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浴室的沙漏走了五个来回,这个澡才算洗完了。克罗莱尔抬步离开已经凉透的浴池,到镜子旁边摘了浴袍披上,却不经意间又瞥见胸前的手印,眉头不由得皱起。红色的淤血已经转为黑青色,这颜色让他联想起如滚沸的开水般搅动的蛇沼和陷入其中徒劳求饶的战俘,渴望血肉滋味的毒蛇不放过任何一个孔洞,它们疯狂地在那些地方钻进钻出,肆意啃噬,不消片刻,鲜活的肉体便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这样的蛇祭戏码天天在战俘营上演,泰竟然能稳坐观赏,还可以边看边细细嚼着他的晚餐……

  克罗莱尔疾走两步跪伏在马桶边,再一次翻江倒海地呕吐。

  浴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老管家熟悉的声音:

  “大人,您还好吗?”

  克罗莱尔喘了口气,他听出了管家问询中的关切,尽管这关切是完全职业化的、不带一点私人感情,还是带给了他一些安慰。

  “克罗莱尔,你还好吗?”他脑中浮现出苏莱特的脸,曾经觉得平常的一句问候,现在再想听到已成奢望。

  不过,至少她不会像克罗莱尔现在这样受折磨。

  克罗莱尔释然,回道:“我没事,一会儿吃点肠胃药就好了。”

  “晚饭我吩咐他们给您拿到楼上了,在小餐厅温着。”老管家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他说完,起身回到镜前拧开水喉,用冷水抹了把脸。

  “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春雪到了,人现在在楼下客厅。”老管家特意隐去了“苏莱特女官”这五个字,所有有关苏莱特的字眼都已彻底从这座城堡的常用语中消失。

  克罗莱尔的动作停下来,盯住镜子里面色颓败的自己,看见镜子里的人露出苦笑。

  放生的飞蛾偏要扑火,真是拦都拦不住。他叹了口气。

  “十分钟以后带她到小餐厅见我。”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