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不敢相信,一向忙于工作的他平时很少锻炼身体,为什么能在整条繁闹的足足有五六公里长的城区满大街地跑,在和卡车赛跑!可是他真的是在跑,跑得连职业的赛跑运动员也追不上他,这由不得他不信。但他没有因为这些而感到什么所谓的自豪,因为在他心中午,他还没有救出自己的儿子,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而这个结的一头,正牵引着他冲着向卡车赛跑。?
沈米杰又追着卡车跑了大半个小时,人和车的距离却是越拉越大,最后看不见了!沈米杰心里咯噔一跳,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了一下,心里呼喊:“不要!”也顾不得脚痛腰痛了,又没命价地加快脚步飞奔起来。?
跑了一会儿,终于又看见载着儿子的那辆卡车了!儿子趴在车上,一双汪汪泪眼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在儿子眼中,沈米杰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力量!这使他又在加快奔跑的基础上又跑得更快了,尽管浑身关节在隐隐作痛?又跑了一阵,沈米杰又逐渐地离卡车越来越近!原来,这时他们已经处身于市中心区的商业街之中,路上人车拥堵,行车很是缓慢,“机会来了!”沈米杰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满怀激动,拼命地向前冲去。?
近了,又近了,沈米杰步步紧追,卡车在缓缓移动,看来很快就可以追上了,沈米杰几乎可以听到了儿子的粗重的呼吸声?
这时,卡车又卡开始轰鸣起来,原来前面的道路已经疏通,卡车又要加速前进了?
沈米杰一惊,扯开喉咙,大声叫道:“师傅!开卡车的师傅!快停下来,我儿子还在上面!快停一停!”?
一连喊了好几遍,卡车司机好像是没有听到,卡车仍然按部就班地加速启动。?
沈米杰声嘶力竭,又喊了两三次,喊得喉咙都沙哑了,也没有丝毫作用,只得一忍痛,拔开腿又跑了起来。?
就这样,沈米杰和载着儿子的卡车在商业街上你赶一程,我追一程地展开了追逐战,有好几次卡车因为堵车的缘故而暂时停下来,沈米杰从后面跑着追了过去,眼看很快就要追上了,可是快要赶上时,车又不堵了,卡车又开始无情地飞奔。
此刻的沈米杰多么希望车能再堵久一点啊,那样他就可以追上卡车救回儿子了,虽然平时搭公交车上班的他最最讨厌的是堵车,但是这时却多么希望它能再多堵一会,哪怕以后要付出堵上千次百次的车的代价他也愿意,只要能顺利将儿子从卡车上抱下来?
往往对一件东西,不想要它的时候它偏偏出现,而在你想要找他的时候却怎么也找它不着。沈米杰想要车再堵久一会儿,它却反而堵得比平时的时间还短,所以,虽然几次都有机会追得上卡车,但是随着卡车的又一次开动,那个本来原以为可以抓得到的机会又瞬间化为泡影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还更糟糕!卡车已经驶离了拥堵的商业街!尽管沈米杰还是紧紧地追在后面,可是卡车却不可挽回地一直加速?
沈米杰已经是叫得声音嘶哑了,最后还是大声叫了起来:“师傅!停下!”?
可是,卡车上的司机还是没有听到,回答他的是更加嘈杂的发动机的轰鸣声。?
沈米杰疲累的心开始一寸一寸地碎了,碎了,就像被砸碎了的挡风玻璃,没有藕断丝连,一块一块地掉落,冷冽的风还不住地贯进窗子里来?
“爸爸!我要回家!我不要跟着车走!我要回家!”儿子带着哭腔的叫声再次响起,这使快要筋疲力尽的沈米杰浑身精神一振,本来弯曲下去的累得不行的腰又挺直了起来,脚下好像也生起了风,步子变得轻快迅速起来。?
沈米杰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在神困体乏的情况下还可以和匀速行驶的卡车拼了个不相上下!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就连沈米杰自己也不敢相信?
这样又僵持了大半个小时,沈米杰似乎真的来了劲,也不知道是念着儿子的安危心切,从而自然而然地生发出一股潜藏的巨大力量,以致于能跟飞速行驶的卡车拼个你死我活,还是运动学上的传说中的人在跑步感觉到很累很累的时候,只要能坚持跑下去,就能达到人体的另外一个极限,那时就算比平时多跑上一倍的时间,又比平时跑快一点,也不会觉得累。?
又跑了一阵,沈米杰感觉到浑身大汗淋漓,又开始有了疲累之感,正心急之际,惊喜地发现卡车的后灯闪了几下,最后一直亮着,“卡车在刹车!”沈米杰心里激动地叫,看看前面,红绿灯交相辉映,却是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沈米杰不敢再大意,也没有一丝的激动,只是一个劲地向前面奔去!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过了这个路口,这辆载着儿子的大卡车就要进入1
43省道,那时候想要追上它那就难上加难了。?
沈米杰忍着脚底磨破的疼痛,连跑带冲,想要追上在红绿灯前等待启动随时都会开走的卡车。?
沈米杰的心开始砰砰挑个不停,十米,五米,一米,眼看卡车又快要触手可及,沈米杰的心跳得更加厉害,生怕前面的卡车随时都会开走,而他要在卡车开走之前阻止住司机?
可是,眼前的红绿灯又再一次撕碎了这个父亲的心,在沈米杰快要赶上卡车的时候,前方路灯由红变绿,而卡车上的司机在红绿灯还没有变换之前已经迫不及待地踩住了油门?
沈米杰再也按捺不住了,膝盖一软,摔了一跤,口中发出最后一句呼喊:“师傅!求求你了,快停下来吧,我儿子还在上面!”可是说到最后,变成了“沙沙沙”的几声叫喊,因为嗓子已经沙哑得不行了。?
看着卡车渐渐走远,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眼前,沈米杰悲痛欲绝,可是欲哭无泪,他几乎悔青了肠子。
一遍一遍地责怪自己:“如果我顺着儿子的意,不去买冰淇淋,如果我看见人太多,就立刻转身回来,不再去买冰淇淋,米杰就不会被卡车带走,如果我不把佳佳放在卡车上,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要是我能再跑快一点,或许就可以很快地追上卡车,把佳佳救下来,或许……”
沈米杰心里七上八下,深深地责怪自己怎么那么笨,竟然把儿子放在卡车上,自己明明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有意外,可是自己却偏偏让儿子冒这个险!他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一切一切的过错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甚至还痛骂自己,后悔自己平时就不能多锻炼锻炼身体,要是跑步跑得多了,遇到这样的情况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了,又或许……?
沈米杰脑海里一遍遍地责骂自己,要不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后果,他甚至连轻生的念头也想过了,可是一想到儿子,儿子是他心中的希望,他一定要把他救回来!这是他的承诺,一个父亲的承诺!“对!一定要把佳佳救回来!车牌号,车牌号!”
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的沈米杰慢慢的清醒过来,嘴里念叨着儿子一被卡车拉走就开始牢记住的卡车的车牌号,“卡车往东南方向的省道开去,从车牌号的首字母看来,一定是开往煌城市的车!”脑子已经清醒得差不多的沈米杰想到了这唯一留下的而又是最最关键的线索。想到这里,沈米杰又开始迈步沿着143省道跑了起来,他已经等不及了,他心里只想着快一点跑起来,追上载着儿子的卡车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这种迫切的心情支撑着他,使他一直沿着漫无边际的似乎没有尽头的省道一刻不停地奔跑着,这对于一个参加马拉松的选手来说不足为奇,但是这于一个整天扎在公文堆里埋头苦干的普通职员来讲,这简直不可思议,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而就在这一天,许多开着小车的各色各样的人们也在143国道上飞速地跑着,他们看到沈米杰在没命地跑却没有感到太多惊讶,还以为这是一个在路上跑步锻炼身体的男人,因为他们车开得太快了,一晃而过,根本没有发觉这个已经跑了一百多公里路的疲惫不堪的父亲?
是的,这个几近疯狂的父亲带着要救回儿子的信念,在一天之内跨越了漫长的几乎一百多公里的征程,最后在离家里96公里的煌城市的一个加油站里,终于追上了那辆一次又一次让他心碎,而又给他希望的霸龙重卡。
当时卡车的司机正在休区里休息,莫名其妙地看见沈米杰一头冲向自己的卡车,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自己车上还有一个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孩,这一下连卡车司机也懵了,他这卡车从一百多公里外的地方一直开到这里,中途就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怎么就有一个小孩在车上,而自己却一直不知道呢?
卡车司机这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个劲地不住地道歉,沈米杰没有说什么,直接跑到车厢旁,伸开双手沙哑地说:“佳佳,爸爸来了……”?
沈佳佳哭肿的双眼眯成一条线,兴奋得比在游乐园里玩还要高兴,一把扑近进了爸爸的怀里。
沈米杰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儿子沈佳佳黑着眼圈坐在他旁边,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问:“儿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又没睡好!”
沈佳佳一脸高兴:“爸!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整整昏迷来了两天两夜,可把我担心死了!”
沈米杰在一天里狂奔了将近一百公里,以致于体力严重不支,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一个多月才彻底康复,医生说,这还是得益于沈米杰的悉心照顾,要不然,沈米杰还需
要再多治疗半个月才能出院的。
而经过了这一次,沈米杰更加知道了父亲的爱是多么的伟大,一向调皮捣蛋的沈佳佳突然之间懂事了不少。
“医生,医生!我的情况怎么样了?”人民医院的检查室里,一个疲惫不堪的三十来岁的男子一敲开门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正在处理一大堆检查报告单的医生陈磊。他叫沈米杰,现在在城里一个大中型电子企业里担任一个小科长的职务,工作上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又随着老板打拼了许多年。
更重要的是,他的学沈能力特别强,看着他工作业绩逐年累月不断地提升,老板张总准备要大大提拔他,分配到市里的一个分厂去担任厂长,可谁知道,就在沈米杰事业步步高升,准备迎接他的分厂长职位的时候,却总是感觉到身体不舒服,由于工作忙,就再加上生活困难,一直就没有去检查,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忍一忍痛,挨过去也就行了。
可是身体的不适并没有像沈米杰想象的那样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而是相反,在右上腹的位置却一天天变本加厉地由微痛而绞痛,最后竟然变成了剧痛!沈米杰才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最近就要担任分厂长了,工作上更是忙得团团转,再加上去医院检查要花去一大笔不小的开支,沈米杰最终还是决定先拖着。
但过不了几天,沈米杰的病又发作起来,浑身发高烧,乏力疲累,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为此,从来没有请过假的沈米杰不得不向单位里请了三天的假。过了两天,高烧是退了,可是肝脏还是很痛,沈身乏力,在家里人的极力劝说下,沈米杰才最终同意去医院进行一次检查。
“你的情况很不乐观,你得了肝癌,而且到了晚期。”医生陈磊像复制式的而又平淡地说。
“什……什么?肝癌?晚期?”沈米杰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直如五雷轰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哪里听错了。
陈磊停下手中的工作,注视着这个乍闻噩耗不知所措的男子,心里隐隐生起一丝同情,这样的事情她经历得太多了,以致于面对这样的情况时心已经麻木了,每次都是重复着同样的话,使她对于本来严重的事情也看得淡了。不过还是重复了刚才那句话:“先生,你得了肝癌晚期,要治疗康复率几乎为零,要是你早些时候早点来检查,及早接受治疗,也许还能彻底治愈,可是现在……唉!时日不多了,及早处理后事吧。”
从医院出来,沈米杰一脸颓丧,感觉天地之大,可是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了,照医生的说法,自己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什么升职,什么电子厂的厂长,通通都化为泡影,想着自己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地辛勤工作,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么多个年头,眼看就可以飞黄腾达了,谁知道意外却突如其来地降临,这哪能不让人心痛啊!可是,这些都还是其次,他最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女儿,只有七岁的女儿。
沈米杰八年前与张梅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李柔婷,从此,除了工作之外,沈米杰几乎把自己的精力全部都投入到了女儿身上,对她那是宠爱有加,生怕照顾不好而给她的童年留下什么遗憾,可以说,母女俩的感情情深似海,就连张梅也不及他对女儿那么疼爱,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己不在的时候女儿能不能从失去亲人的阴影中走出来,健康地成长。
沈米杰心事重重,从人民医院到家里的路程足足有两三公里,可是就像是一晃而过一般,沈米杰还没从听到医生告诉他得了肝癌的沮丧消息中回转过来,就已经到了家了。
还没跨进家门口,一家人就走了出来,张梅**着眼问:“体检报告怎么样了?没有什么问题吧?”
女儿李柔婷走过来拉住爸爸的手,天真地说:“爸爸健健康康的,能有什么问题呀?对不对啊?爸爸。”
沈米杰看着女儿的双眸,知道她还小,还不懂事,更加不能让这个不幸的消息打击她幼小的心灵,含着泪水,撒了个慌:“对!爸爸……不会有事的。”但他的神情有些痛苦,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这些,张梅都看在了心里,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她脑海里瞬时之间闪过了许多可怕的念头,但她不敢说出来,因为女儿不知在什么时候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问:“妈妈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张梅想极力掩饰住自己的不安,但是话声还是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那我们回家吧。”李柔婷一边拉着爸爸的手,另一边拉着妈妈的手,高兴地走进了屋里,笼罩在沈米杰家里的阴影随着女儿的牵手暂时被一扫而空。沈米杰更加下定决心要给女儿一个快乐的童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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