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根本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唯一的一把椅子还断了一条腿,下面用泥巴撑着。
奇怪,十八层地狱怎会有这种房子?虽说破了点,可至少有个落脚的地呀!自己生前一件好事没做,死后竟然有了家,而且跟当年建设村的家一摸一样,这阴间的鬼差也真是好心啊!
明亮的双眸扫过那扇木门,丝丝缕缕光就是从那里投来的,她掀开潮湿破旧的被子想下床去看个仔细,当视线移到床底下那双满是补丁的布鞋时,顿时又愣住了。
明明跳楼那会穿的是凉拖鞋,怎么变成补丁布鞋了?
这双鞋是爹二十多年前上街给她买的,花了两块钱呢,是她穿过的最贵的鞋了,当时大姐和三妹没少在她面前横鼻子瞪眼,都怨爹偏心。
只是,新鞋才穿了三天爹跟妈上山挖野菜时,就被野狼追着摔下山崖死了。
爹死后就没人疼她了,大姐三妹经常找她麻烦让她挨爷打,三妹还偷偷用剪刀把布鞋剪了缺口,这布鞋的补丁就是她后来缝上去的。
生前一幕幕浮上眼前,杨小娥忍不住鼻子又开始酸涩……
她深吸了口气,心想,也许鬼差晓得她最爱这双鞋才送来的,今后她也不穿了,就留着在阴间做个念想吧。
杨小娥赤脚下床,蹲下身捡起那双布鞋,可是当她跳下床的时候,疑惑的事情又有了。
刚才一门心思都在布鞋上,这会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变了,打满了补丁的深蓝色大衬衣和裤子,正是当年在建设村的穿着。紧接着,杨小娥发现头发也不是没死前的及腰了,如今整整齐齐的刚到肩膀,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凭感觉,这张水嫩弹性的脸也不是没死前的粗糙皱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死了后竟然能重返青春?
忽然安静的四周传来了讲话声,杨小娥侧耳听了听,像是爷的,还有三妹的,似乎还有小弟的哇哇哭声……
杨小娥有些懵了,手提着补丁布鞋,赤裸着脚一步步向透着的光木门走去,刚要抬手门却咯吱一声被推开了,随即一个焦急的人影从外面踏了进来。
强烈的光线照进来,杨小娥情不自禁伸手挡住了脑门,三四秒钟后才看清楚来人。十五六的年纪,一身深蓝色补丁大衬衣,赤着脚,手里提着一只大木盆,正是自家三妹啊!
三妹身子瘦弱,脸色蜡黄,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眼睛很漂亮,脸廓属于小瓜子,要吃点好的一定是个小美女。
在这里见到三妹,莫非她也死了?
杨小娥心底有些难受,目光在三妹身上打量一下便落在院子里的人影,顿时又愣住了。
连爷和小弟也死了,那老杨家岂不是没后了?
杨小英推门进屋后,一眼就瞅见二姐傻傻的站在跟前,杨小英楞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露出一抹狂喜。
“二姐!”
老天听到她祈祷了,昏迷三天吃喝都不晓得动嘴的二姐竟然醒来了,杨小英简直不要太高兴,她的一块钱不用花了。
杨小英将大木盆阁下便奔到二姐跟前,“二姐!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喊我一声呢?我就在院里洗衣服啊!你渴不渴?饿不饿?我这就去老婶家借玉米面做饭!”
杨小英激动得不得了,说话间忙伸手在二姐脑门上摸了摸,小声嘀咕道:“烧退了,人没事了,太好了,这下能嫁给张家了。”
杨小娥回过神来,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落在三妹身上,“烧退”和“嫁给张家”这些关键词,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杨小娥仔细回忆,想起当年得知爷要把她嫁给张家傻儿子,她抗拒不从跟爷闹,后来被爷关在屋里,再后来她借口去老婶家借玉米面就跳坝塘寻死。
其实她不想死,也知坝塘水不深,心想着大病一场只要熬过三天张家不上门提亲,这事就算结了。当时家里太穷了,一两块钱都拿不出来,爷肯定不会去卫生所为她买药的。
事实如杨小娥料的,爷三天了都没搭理自己,就那么任由她在屋里吊着一口气等死,谁知就在张家约好提亲的当天下午三点多,没吃药持续发高烧的她竟然活过来了。
莫非……
杨小娥整个人都怔住了,天哪,不是十八层地狱,不是鬼差关照,三妹,爷,小弟更没有死!
看着三妹欣喜的往外面跑,爷在身后督促三妹通知老叔喊张家来提亲,杨小娥呆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蹦出一个事实来:她应该死了,但是奇迹的又回到了一九八零年。
正文第四章愤怒
看到醒来的二孙女,杨树根顾不得心里的惊讶,隐忍着怒气喊道:“小娥,你给我过来!”
爷的喊声将杨小娥拉回了现实,见爷阴沉着脸手牵着小弟走回里屋,她犹豫了下也走了进去。
在西南农村里,里屋就是会客吃饭的地方,普通人家值钱的东西,比如单车和缝纫机什么的都往那摆,好看,面子。
但杨家里屋摆的是一张褪了色的衣柜,一只缺了腿用泥巴撑着的桌子,桌上的四五只土陶的茶碗也缺了口,实在太穷了,可就是这样的家庭,爹依旧供杨小娥念到高中。
念及此她心里一阵难受,心想,既然老天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这次她可好好活,不能跟上世一样嫌弃家贫只想离开建设村,这世,她得活出不一样的精彩人生来。
这才心里决定,忽然爷拿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将杨小娥思绪唤回。
杨树根那双凌厉的目光在二孙女身上扫,满脸的嫌弃,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怎么不干脆死了呢?不要脸的贱骨头,为了一个男人跑去跳坝塘,我老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杨小娥一脸无语,原来喊自己进里屋就是为了骂人啊?有怒可以撒,但也不能用“贱骨头”这种侮辱性的词吧?
杨小娥没忍住小声嘀咕,“我们杨家的脸不是早就被你丢尽了吗?”
“你说什么?”杨树根耳朵有点聋没听清楚,但看二孙女那表情肯定是在骂自己,于是气得手指着大骂,“不要脸的贱骨头!要不是你投河寻死,全村人能知道你在外有男人这事吗?”
张家讲好了下午四点前来提亲,他中午就抱着孙子在门外溜达等候,可眼看都三点了还不见人影,心慌得不得了,猜张家人也许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犹豫了。
杨树根倒不怕没人嫁给张家,三孙女长得不比二孙女差,何况一开始张家就选了三孙女,是他将名额留给二孙女的。
因为二孙女在县里念高中,每个月都得拿一块钱做伙食费,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钱供她念书啊?二十岁的人了,家务活不干,成天光想着要钱读书,败家子的,早嫁早省事!
张家儿子虽然傻了点,可是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