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后,陈子墨搭着二爷的马车踏上了回长安的路程。
苗李两个徒弟仍被留在村里,继续体验丰富的乡下生活。
二爷昨晚没睡好,所以一到了车上后,便迷糊着打起了瞌睡。
车轮咕噜咕噜的压着路面,发出的声响也没能吵醒熟睡的二爷、打断陈子墨的思绪。
莫名其妙被任命为科举副考官,既是件喜事也是件祸事。
当了考官,就等于是考生们名义上的座师,受益无穷;更会有大量的权贵官宦人士来结交,获得大量的人情欠款。
可名额就那么多,帮助一个人就有可能得罪另一个人,若是处理不好,就是件祸事。
陈子墨对唐朝的科举制度是一知半解的,大概只知道此时的科举制度与明清事情的有很大不同的。
比如现在的科举名目不下数百种,从录取人数来说,以明经、进士两科为主,特别是进士科最被重视。
比如没有八股文,除了试策外,更看重诗赋。
比如这时候的考试是不糊名的,这就有很多说法在里面了。
还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投卷、荐举之风盛行。
所谓投卷就是科举考生可以在考试前拜访考官,将得意作品呈给考官,以此获得考官的青睐,提高考中的成功率。
又或者将作品投给达官贵人,让其向考官推荐,这也就是荐举的意思。
而陈子墨对于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需要进一步了解这里面的学问,否则万一栽进去了都不好说。
入了长安后,陈子墨到了家门不远处就看见门口有许多学子等候着,看来都是想求见自己的。
尽管现在开始下着小雨,可仍然有许多学子锲而不舍。
陈子墨见此,朝车夫道:“别停,去国子监。”
已经醒了的张二爷一脸懵逼,这怎么还有家不让回了呢,这好像是我的车啊,这是我的车。
陈子墨有段时间没来国子监了,入了国子监径直前往拜访祭酒孔智新。
路过办公堂时恰好碰到了曾经几位一起办过公的同僚,比如国子监的监丞向洋。
“向大人,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陈子墨笑呵呵的朝向洋打了招呼。
向洋则是满脸尴尬的回礼,“原来是陈大人,稀客,稀客。”
曾经的下级属官,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迅速的爬升到了比自己还高的位置,向洋此时的心情难以言明,只感觉脸上有如火烧。
“就不多打扰了,回聊。”
陈子墨告别几位相熟同僚的便往孔祭酒的办公堂去。
德高望重的孔老爷子见陈子墨来了,取出平时都不舍得喝的霍山黄芽作招待。
“你小子还知道来看老夫。”
孔祭酒数落了一句泡茶的陈子墨。
虽然陈子墨只是在国子监短短任职了一小段时间,可还算对老爷子的胃口。
而且陈子墨后来更是让人送来一副上好的琉璃围棋给老爷子,很受喜爱。
“老爷子勿怪,主要是小子怕打扰老爷子清净。”
“哼,老夫有什么清净可扰的。说吧,你小子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小子就不藏着掖着了,小子是向您求指点来了。”
陈子墨殷切的给老爷子沏了杯茶。
孔祭酒嘬了一口,很是享受。
“就知道你小子准有事,老夫猜你是为科举的事情来的吧。”
“嘿嘿,还是您老慧眼。”
“这昨儿个陛下刚任你为此次科举副考,今天你就来了,不就是为了这档事情么。”
“老爷子,小子何德何能任这副考,也就是圣上抬举。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这里面的学问一概不懂,还想请您老爷子指点。”
孔智新揪着胡须笑了,“指点可以,老夫这还差一副琉璃茶具,什么时候给老夫送来?”
也就是对陈子墨这个小辈,要是换了其他人,孔智新是绝对不会主动要东西的,别人送他都得斟酌考虑收不收。
“老爷子,别说一副,十副都成。”
“哼哼,用不着,一副就够。”
又嘬了一杯茶,孔祭酒开始提点道。
“在开元年之前,咱们这科考都是‘以一场之善,登进科目’的。只凭借一场考试便决定是否取士,多少有些不太公平。”
“于是乎,礼部侍郎韦陟(zhi)便向陛下提议,要将考生平日的文章拿过来参考评判。因此,现在科举取士考生的发挥虽然重要,可也只是一部分。老夫也是赞成如此的,一场科考定生死,多少有些弊端。”
陈子墨听后点点头,继续倾听着。
“可你若以为这样就极好,也是大错特错。有正必有反,投卷举荐成风,使得近两年来寒门学子成功入仕的越来越少了。”
“陛下任你为此次副考,必然会有很多人找你举荐,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情交易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清楚。”
“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你都是躲不掉的,老夫只希望你能多匀些份额给真正的读书人。
陈子墨恭敬道:“小子会谨记。”
“好,那老夫就与你细致讲讲这其中的说道···”
茶泡了几壶,孔智新说了半个时辰,将科举的各个流程和里面涉及到的一些隐形规矩都一一告知。
了解清楚后,陈子墨只觉得这唐朝的科举制度暗箱操作的力度实在是太大了,弊病很多。
若是遇到个德行不错的主考官,科考士子还能获得些公正。
若是主考官贪婪不正,那这科举就成了个买卖场,权贵达官们分食的蛋糕。
就拿去年科举最后的取士名额来说,寒门子弟竟然还不足十分之一,由此可见此时的科举隐藏的黑暗与不公。
投卷和举荐制度是为了克服以一场考试决定考生去留的局限性提出来,确实也有不少积极的一面。
可以为朝廷选纳到更多的人才,比如陈子墨就从孔老爷子那得知,王维也是因为得到岐王和睿宗九公主的推荐后状元及第的。
可这种科举方式人为因素太大,时间一长,走后门现象、依靠权势取士的方法会大行其道。
不过,目前陈子墨只是一个副考官,在接下来的这场科举中,他能够做的不多。
估计也是难逃潜规则的命运。
陈子墨叹了口气,边看着办吧,希望尽可能取些有才之士。
重新登上马车,“走吧,回府。”
又在马车上打盹的张二爷终于等到陈子墨回来了,弱弱的吐槽了一句,这是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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