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御推了一把穆黎,并从他手中了顺回那根白骨。
与此同时,无头女鬼也怀抱着一堆木块,缓慢地走了出来。
邵子御远远地冲无头女鬼挥了挥手中的东西。
可无头女鬼并不像被激怒,反而状若无邪地转了个身,将挂在身后摇摇欲坠的头颅面向二人。
即便这副面孔上血液已经gān涸,眼睫与血痂糊在一起,穆黎却还是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笑意凝固了一瞬,随即,隐在暗处久久未现形的另一个女鬼,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如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她浑身上下依旧是破碎不堪的,骨头零零碎碎地嵌在血肉里,也不知还是人的时候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nüè待。
两个不至人形的女鬼,辅一见面,就如同仇敌一般猛得朝对方冲了过去。
穆黎还没做好准备,就被眼前的一幕愣住:
“……
嗯?
没我们的事吗?”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对立的。”
邵子御抱着胳膊,冷冷地一睨,“我只是将他们引出来,自找死路的事我从来不做。”
引出来,然后呢?
穆黎动了动嘴,还是没有问出声。
天幕发布的任务里,其中有一项就是帮助新娘重归故土。
从字面上来看,新娘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况且,经历过花轿那一轮的打斗,就算是脑袋不太灵光的穆黎,也能隐隐约约得出一个结论——新娘就是这个无头女鬼。
或者说,是无头女鬼代表的一类人。
死在这个村子里残忍祭祀下的亡魂,应当不会只是个体。
这些迂腐的、丧尽人性的群体性活动,经历过无数年的传承,早就成为他们刻在信仰里的东西。
穆黎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
“我在翻阅外面世界的资料时,曾经看到过一些东西,虽然跟这个密室没多大关系,但是总是会想起来。”
邵子御听了一耳朵,就知道穆黎这厮的“圣父”病又犯了。
说来也奇怪,他近年来进密室的次数已经不多了,但偶尔进来一次,就会见鬼似得碰见这个叫做穆黎的小孩。
看着他在密室里忙东忙西,帮完审核者又帮NPC,有时候还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但他屡进屡犯,还屡教不改。
有时候邵子御想,也不知道这人是假善,还是真傻。
他和穆黎一样,生于失乐园,长于失乐园,也不知道未来的生活该往哪个方向走。
但穆黎不像他。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这个臭小子呢?
邵子御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圈,又有些懊恼这份突如其来的矫情,只好欲盖弥彰地回应道:
“你看过什么东西?”
穆黎抿了抿嘴,说:
“邵哥,你听说过唇盘吗?”
邵子御微微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那是地球上极其古老的一个部落里的习俗,少女从十五岁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利器穿破下唇,制成一个血淋淋的肉窟窿,然后将大小不一的陶制圆盘塞进去,戴到老,戴到死。”
穆黎生动的形容让邵子御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穆黎自说自话,语速也越来越快:
“还有长颈项圈。
女童一到五岁,就要在脖子上套上钢圈,一年放一个,脖子就会越来越长,像一套压在身上的沉重枷锁。”
“割礼,束腰,三寸金莲……”
“还有很多……”
邵子御打断他:
“你哪来那么多功夫去研究这些?”
穆黎摇摇头:
“我没有研究,只是记忆力好,看一遍就忘不掉了。”
他不可抑制地将这个密室与脑中的这些记忆结合起来,竟破天荒地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人类这种生物,总是会在一些残忍的事情上显现出惊人的天赋。
譬如眼前这两个女鬼,大约,也是与之类似事件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试验品。
邵子御看了眼穆黎的神情,轻笑出了声。
他脸色平日里都是冷冰冰的,就算是笑,也只是用眼角轻轻一扫,挑起的眉峰上是瞎子都能看得见的嘲讽。
而眼下,邵子御却在穆黎心中笑出了个chūn暖花开。
穆黎愣住,脑子里那些矫情纷纷化作烟雾从头顶上蒸发殆尽,脸色也迅速地升起了红晕。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磕磕绊绊地说:
“邵哥,你,你笑什么。”
“庸人自扰。”
邵子御轻轻揉了把穆黎的头顶,笑道:
“还想不想去伊甸园了?
这个世界上,迂腐与偏见,都是能杀人的。”
穆黎嗫嚅了两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去还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