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孝川随口问:“你想坐吗?”
她摇头,反问他说:“小孝平时经常旅游吗?”
“不?怎么。”他这话说得太保守了。何?止是“不?怎么”,严格意义上来说,旅游可?是娱乐活动,他这辈子连卡拉OK都只去过两次,还是团建,全程大家都高高兴兴,只有他闷头拿着电脑身体力行清理客户信息,十二点之?前就嫌太吵结账走人。旅游未免太奢侈了,他不?觉得自己适合。
齐孝川问:“你大学?和仲式微念的是同一所,那不?是也还不?错?为什么选择了现在的工作?”
即便是大学?里有过jiāo情的那些同学?,问这类问题时难免透露出不?满与同情。私营店面的工作并不?是那么被大众接受。然而,眼?下说这话的是齐孝川,就因为是他,所以完全没有那层含义,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舒适。
骆安娣喝了一口茶,笑着回答道:“因为很喜欢手作,也没有其?他有兴趣尝试的工作。所以想做就做了。”
“……是吗?”
“嗯,”她说着,双手徐徐合拢,十指也jiāo叉压平,垫在下颌前端,慢条斯理地说,“亲手制作的东西,是有特?别的意义的呀。”
早在刚踏入天堂手作教室时,这间店的老板曾也用类似的口吻对齐孝川说过“手作是有温度的”。但当时他的唯一感想是“什么东西是没有温度的?没学?过物理吗?就算是零摄氏度也不?能说没有温度”。骆安娣的措辞比那更缺乏修饰,却能让他像失去灵魂一般忍不?住想要附和,“对”“没错”“是有意义的”。
骆安娣不?想坐船到水上,所以他们最?后也只在远处观看?了瀑布的景致。
飞流而下的急湍化作银色的屏障,绝无阻断,长久伫立。各国的游客都很多,他们坐在咖啡厅露天的位置。有僧侣从人群中出现,这种天气还笼着橙色衣袍,不?知不?觉就来到他们身边。他打量着骆安娣的脸庞,说了一连串的词语。齐孝川面色不?善,抬头径自用英文?请他滚蛋,骆安娣则不?知所措地回头,随即苦恼地笑起来,劳烦对方放慢语速。
不?邀请也就罢了,一邀请那还得了。像这样的流làng僧侣走南闯北,怎会轻易被齐孝川的一两句恶言动摇,拉开座椅坐下时甚至还满面笑容与他对视。
僧侣说:“你的一生付出的比收获的少,坎坷会比愉快更多。你身边的人会因你而变得幸福,但你自己很难开心快乐。”
当他谈论到这里时,齐孝川已经遏制不?住不?快,手指用力敲打着桌面。
然而僧侣点到为止,站起身来伸出手,理所当然地报了个数字。倒是骆安娣,反应占卜的内容需要时间,还没回过神,就又被讨要报酬。她懵懵懂懂,来不?及去取钱包,齐孝川代?替她将纸钞重重敲在桌上,甩去驱赶的眼?刀。他是不?迷信协会的高级会员,毕竟假如?信命,那他现在大概早死了,最?好的结局也是作为残疾人留在社会上吃低保。
僧侣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向骆安娣行礼,又对齐孝川用法语说了一句“但你得到了钻石矿后应该去见她”。
齐孝川感到意味不?明,所以没放在心上,只回头告诉骆安娣:“这种鬼话根本没必要信。他就是瞄准你来的。”
“欸?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起来就是不?会拒绝,又容易被动摇的性格。”他没好气道,“如?果是我,放眼?这里,也会有目的性地找你这种人。”
骆安娣有点不?服气地苦笑:“什么呀,你的意思是我很好骗,很容易受人影响吗?”
“嗯。”
“你这是小看?我,”她忽然较真,“小时候我可?能是不?太聪明,也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但现在,我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
齐孝川在咖啡杯边缘掀起眼?睑,漫不?经心地舒了一口气。他忽然开口:“其?实?我也没钱了。”
骆安娣笑起来:“现在就开始骗我了吗?我是不?会相信的。”
“随你信不?信。”他将脊背向后靠,手也不?自觉滑下桌面,jiāo叠着搁置到身体一侧,视线往下坠落,淡淡地回复说,“我创业的时候有个朋友,他比我大差不?多二十岁,很可?靠,一开始财务那边都是他管。”
“嗯,嗯。”她敷衍地吃了一块松饼。
“但是他死了。你可?以用谷歌、百度,什么都行,搜一下,就知道是真的。他前些年病故了。”
听到这里,骆安娣有点将信将疑,作势真的要查找一番,也没从齐孝川脸上发现心虚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