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齐孝川他母亲夹杂鼻音的回复:“我知道自己已经很幸运。那孩子极端聪明,很有主意,我和老齐恐怕生都生不出。可是,我也真?的从未觉得自己像个母亲,孝川他太独立,太坚qiáng了。就连小学被高?年级同学扔进垃圾池,都一个人静悄悄地回家,洗澡换了衣服。要不是老师联络,我和他爸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孩子,真?用得着我们这么没用的爸妈吗?”
“男孩子的心思……”骆夫人又开口,轻轻叹息,“他懂事得早,又是那种身世,大概也要qiáng吧。等长大成人,遇到了合心意的女?孩子,总有一天会改的。”
门外,齐孝川已然了悟了母亲将他过往告知他人的现状,冷冷发笑,默默想着可惜,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了,他们对他总能做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误判。
这并不能撼动他运筹帷幄的心态,转背就要走,却在这一刻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
“小孝该回家了。”骆安娣说,“阿姨,别再哭。会让他担心的。”
梦消散时,医疗器械的鸣叫有序跳动,雪白的天花板侵占视野,疼痛感在麻醉散去?后才一泻千里。凶器刺穿了腹壁,由此?可见行凶者恨他到了哪种地步。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女?人被警方带走时都不收敛,凄厉地怒斥他为“狗东西”,也算与之?前的噩梦相呼应。
他在最后还插着刀自己叫了急救车,直到失血过多昏迷前都十分镇定,做出的判断也绝对没问题,但显然,有的人没按他的要求办。
护士为他做了检查,医生也过来?确认情况,好在没伤到重?要脏器。齐孝川平躺着,内心最qiáng烈的念头是想喝鱼片粥。向来?在饿死前夕都非得招呼大家把会开完的男人竟然明确有了想吃的东西,属实难得,难以启齿。
病房外响起?脚步声。
她曾无数次这样呼唤他。从窗户里探出身来?时,在人群中举起?手时,捕捉到他目光的时候。“小孝,小孝。”就是这样的声音。
骆安娣说:“小孝,你没事吧?”
担忧悉数写在脸上,遮阳帽跌落到了脖颈后,骆安娣抚摸他的脸和肩膀,眼睛里积蓄着透明的水:“真?的吓死我了,我多害怕啊。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她把脸贴在他手臂上,眼泪湿漉漉地晕染了病号服,很难形容他的心情。
齐孝川艰难地看向chuáng边,女?护士意味不明地也红了眼眶,年纪略长的医生则用慈祥到微妙的眼神望着他们。“骆安娣,”他说,“……你能帮我联系一下我爸妈吗?”
“啊,对。你的秘书还瞒着他们呢。”骆安娣像是被启发了一般,连忙拿起?手机。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因此?她暂且欠身道歉,先一步退出去?。
明明是自己驱赶的她,齐孝川却无法抑制目光随她走动。这也正常。哭的时候,骆安娣的脸更加苍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玻璃珠,委实是楚楚动人。这种姿态,很难不引人注目。
等她出去?,医生才开口说道:“齐先生的爱人一直守在外面,和手术有关?的人都被她求了个遍。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齐孝川平生最厌烦说教?,比最厌烦更厌烦的是莫名其妙的说教?。但他深知对方好意,因此?也没在清醒后就对救命恩人口吐恶言,只是言简意赅地解释说:“她不是我爱人。”
此?番轮到泫然欲泣的小护士眼前一亮:“什么?!那你更应该好好珍惜了。”
理智告诉齐孝川他最好闭嘴,再说一句,恐怕身边人极有可能趁他重?伤抬他上担架qiáng迫他去?民政局领证。
返回时,骆安娣再度朝白衣天使道谢,白衣天使也相当多此?一举地留他们单独相处。
看到齐孝川,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骆安娣目不转睛看着他,眼泪落下来?,砸在chuáng单上。即便如此?,她也没眨过眼,仿佛怕他下一秒就消失。
骆安娣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齐孝川回望向她,却半天都没有吭声,末了才淡淡酝酿出一句:“以后再告诉你。”
不勉qiáng别人说不愿说的事是骆安娣至关?重?要的优点之?一,她点头,忧心忡忡地朝他微笑:“医生还没说你现在能不能吃东西。我跟店里请了假,这两天都会在这里陪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告诉我。”
不安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她这是要改行做他的护工?齐孝川搭住骆安娣的手腕,两个人看着彼此?。他迟疑着想说什么。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
骆安娣懵懵懂懂地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