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时不时陪爸爸散心。一来是老齐想摆老爹架子,拿自己的人生经验教育教育小齐,二来是小齐担心老齐一天到晚待在医院里憋死。
在医院的便利店里买了牛角包,父子二人在河边漫无目的地步行,爸爸忽然说了:“你知道吗?骆老板做生意失败,骆家破产了。”
“什么?”齐孝川一整天没吃饭。那时候他还在卖女装,工厂和写字楼两边跑,外加还要抽时间去医院,一天睡不到三小时,其中三分之二还得靠零散睡眠拼凑。这样的情况下,饿肚子也是家常便饭,比如眼下,他在láng吞虎咽那个gān巴巴的牛角包,很想喝水,却还是用嘶哑的喉咙开口。
“你妈也是听以前他们家帮佣说的,本来打算gān完这一单就移民挪威,听起来多好啊。谁知道呢,竟然这么突然就……”
齐孝川蹙眉,下意识寻找合理的解释:“什么意思?是资金周转不过来了吗?”
“谁知道。我不清楚这些,”爸爸一辈子只做过司机这一个职业,掌握的技能更倾向于如何操纵座驾加速减速,最擅长的事是闭着眼倒车入库,“反正什么都没有了。”
按理说,家大业大,并不会如此轻易地垮台。
当时齐孝川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不仅仅是骆安娣,连带着整个骆家都销声匿迹,他才慢慢回想起往事,心情五味杂陈地判断那传闻或许是真的。
世界很大,遇不上也正常。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在公司楼下的手作店遇到了她。
骆安娣用钥匙打开门,只有三只脚的猫钻出来,黑色的皮毛蹭她脚腕,低低地发出叫唤声。
她俯下身,先摸了摸小猫的头。齐孝川走在后面,留意到她上衣背后的袖口有线头,虽然没有说任何话,但还是忍不住盯着看了很久。
骆安娣是在楼梯间捡到这只小猫的,不知道是遭遇了车祸还是什么,它的一条前腿已经血肉模糊。她当时才下班,顺着声音找过去,看到时吓了一跳。
到了宠物医院,因为是流làng猫,所以费了好大功夫才接受手术,结果直接是截肢,生生花掉她半个月的薪水。
但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受伤的小猫丢在路边。她只能把猫抱回家去。
骆安娣很喜欢做给猫吃的饭,jī肉和胡萝卜都切碎,然后放到锅上蒸。她走出厨房,发现齐孝川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窗台,看那几盆她用合味道泡面杯种的兰草。三条腿的猫咪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似乎很想吸引这位初次见面的人的注意。
远远地望着,她笑着说道:“亚历山大麦昆很喜欢你。”
“谁?”齐孝川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别人与“喜欢”这个词关联在一起。
“麦昆。”骆安娣说着,那只猫就跳到她怀里来。虽然只有三条腿,但行动与平常的猫已经没有区别。
他走近,严肃地问:“为什么叫这个?”
“亚历山大麦昆设计的黑白色衣服都很好看。”她回答,两颊的笑容让人想起挥动羽翼的安琪儿。
那只猫身体的大部分都是黑色,只有爪子和脸部两边是白色,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说起来,刚好你来了。”骆安娣突发奇想,噔噔噔跑回房间,只听里面传来什么挪动的声响。齐孝川走进去,发现她正在卖力把一张沙发推出来,“帮我一下,往外拉就好。这个一个人很难搬得动。”
他几乎是条件反she搭手,有人帮忙果然快得多。从门口搬运出去时又迎来新一轮难题。楼梯间太狭窄了,而且公寓还没有电梯。挪动方向的时候,齐孝川站在墙壁与沙发形成的缝隙里,差点被活活碾死。
“这是前一个租客留下的,我用了一段时间。前几天坐在上面边吃炸酱面边看书,结果不小心洒了——”伴随着骆安娣不好意思地解释,齐孝川已经在沙发上搜索到一片棕色的汤汁痕迹。
两个人往楼下搬运沙发,时不时要停下来歇息一阵,继而才能继续。
靠在沾着炸酱的沙发上休息时,齐孝川气喘吁吁地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小说。”她笑起来,刘海被汗打湿了,却一点都不láng狈,反而衬托得眼睛愈发明亮,“小孝平时看什么书呢?”
“很久没看了。”他实话实说,抬头看过去。齐孝川不喜欢说谎,更不用提是在被骆安娣望着的时候,看的多半是些集团手册之类的。
等将沙发放到垃圾回收站,再回到家时,两个人已经汗流浃背、筋疲力尽。
没有了沙发,两个人只能站着。骆安娣把做好的东西取出来,齐孝川意外的发现,三个盘子里的食物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