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娣将他做好?的灯递给他,告诉他说:“到时候穿过灯泡,可以弄成吊灯或者台灯,会很漂亮的。可以的话,记得拍照发给我。”
缤纷而坚硬的灯,齐孝川一?点也不知道这究竟有何意义。家用灯只要能照明就行,想要漂亮的话为什么不去家居店买?他随口回答:“是你?们店的传统吗?”
“嗯?”骆安娣仿佛没理解似的,停顿了半晌才回答,“不是,是我想看。”
“……”
骆安娣笑着说:“小孝做了这么漂亮的灯,我当然想看看用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望着她,长?久地沉默,然后才露出不带任何温度的微笑。那?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意义何在,大?概只是纯粹不想她觉察出任何不安的端倪。齐孝川说:“那?就送给你?吧。”
她困惑地笑着,微微侧着头看向他。
“那?个什么,”他已经快忘了自己上次如此闪烁其词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大?学辅导员问他实习公章是哪来的时候吧,糟糕透顶,真?是糟糕透顶,“我其实没有合适的灯泡。不然就送给你?吧。”
搞砸了。
他想。
可是,骆安娣只犹豫了半秒不到,就已经做出让人松一?口气的答复:“太好?了,谢谢你?!”
齐孝川感觉手指微微发麻,她的善解人意徒然给人增添负罪感。他说:“那?我先回去了。”出去的时候,齐孝川撞到了门口招财猫,他很尴尬地道歉,前台的店员弯腰捡起,摆回原位,顺便告诉他“没关系”。他跌跌撞撞地离开,背影显得十分láng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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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初中生们叽叽喳喳,本来是放学后的聚会,未料撞上面色铁青的成年男性,坏了一?天的好?心情。领头的女?生名叫高洁,悄然露出不容侵犯的得体微笑,及时安抚同伴道:“不用理睬那?种人。平白无故,何必为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大?家也当即附和,骆安娣已经走上来,抱着写字板打招呼:“请往这边走。”
十四?岁时,高洁是高岭之花的存在,高雅,洁净,身边总是围着想要靠近她的人。这样的她家境富裕,正?值青chūn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也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来这间手作店是她的提议,而她来这里,也和名叫骆安娣的店员脱不开gān系。
那?是半年前的一?个艳阳天,她在迷路、手机没电以及鞋子不合脚的情况下走进这间店,本来只想摆着架子充电,却在什么情况都没透露的情况下被递了创口贴。
面对素不相识的人,无需诉苦,也不用刻意放下警惕,骆安娣总会报以十二分的温柔与善良,就好?像能感知到其他人的痛苦一?般:“很痛吗?在这里休息吧。没关系的。”
之后再来这里,她也不是没向骆安娣提起过工作邀约。高洁时常感到很孤独,假如她能去她家帮忙该多好??但听闻时,骆安娣只是愣了愣,然后很快就敬谢不敏了。“谢谢你?,但是我对我现在的工作很满意。”那?是她谢绝时的说辞。
不知道为什么,高洁总觉得,那?时她的微笑似乎与以往不尽相同。
世界上有人不会伤心吗?
高洁并不这么觉得。
只不过很难想象骆安娣伤心的样子。
给骆安娣请柬不是出于弥补,单纯是想请自己有好?感的人去。事实上,就算是高洁,手头也只有一?两张。学校里眼巴巴谄媚着希望得到的朋友不在少?数,但她还是留了下来,专程送到骆安娣那?里:“这是我爸爸公司的庆祝会。到时候会有烟花秀什么的,非常漂亮,晚餐也应该会很好?吃。欢迎你?过来。”
和其他人不同,即便受到邀请,骆安娣也不会表现得特别高兴,只是微微一?笑,充分表达她的谢意。
高洁在心中排演了好?几次,假如被问“为什么”,究竟该如何回答。然而,骆安娣根本没有问,她也由此松了一?口气。本来是想说的,“因为你?那?三句话”。“很痛吗?”“在这里休息吧。”“没关系的。”
人这种动?物很奇怪,明明恨不得昭告天下“我最?qiáng”,却又在背地里偷偷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受安慰。
那?一?天,骆安娣刚好?没有排班,所以换了一?条不太日常的连衣裙,又把头发编起来,就这么叫出租车去了会场。高洁接到电话,急匆匆下楼来接她。两个人说着话上楼,父亲叫高洁过去,于是骆安娣挥着手,先一?步在一?侧品尝起自助的甜点。
看到这一?幕时,齐孝川下意识往后退,想藏到灰褐色的窗帘后,却反倒被人刻意地叫了名字。苏逸宁说:“齐先生准备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