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生怕惊动了棠蜣,走过了整个堂子也没发现棠蜣的踪迹,鬼儿不禁想着,棠蜣到哪里去了呢?没有看见棠蜣,鬼儿的步子开始大胆起来,想着找一找这地宫的出口。可是这地宫实在太大,她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以后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肚子也不会饿的咕咕叫了,她只能清楚地感受到肚子是空的,尤其是现在,在空荡荡的地宫离,她的饥饿感显得尤为明显。她开始佝偻着扶着墙走,走过了一处又一处弯弯曲曲的通道,最后实在走得累了,不得不蹲下来歇一歇。她开始想,棠蜣是吃什么顶肚子的呢,想到此处突然吓得一激灵,棠蜣抓她不就是拿她当食物么?
她定了定心神,站了起来不再胡思乱想,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走出这地宫。她看了看忽明忽暗不断在墙上的烛台中跳跃的烛光,开始朝着烛火偏移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处很矮的通道时,鬼儿终于感受到了习习凉风,,看着那没有烛光的洞口,开始迟疑了。爬进通道的话也太危险了,可是这个地宫哪里不危险呢?要是被棠蜣发现她逃出来了,她能不能活都说不定了。她闭了闭眼,心一横,弯腰探进那没有灯光的通道里去。通道实在太过狭窄,她开始趴在地上匍匐着前进着,过了不知多少弯弯绕绕,她终于看到了通道尽头的光亮。
终于能出去了吗?她加快了速度,顾不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磨出一道道口子,甚至被布料包裹着的皮肤也被磨出一道道伤口。终于,她将身体探出洞口去,却发现,通道的尽头并不是出口。那是一间更大的地宫,她看见了棠蜣。棠蜣漂浮在半空中,被几缕黑气包裹着,与棠蜣一同漂浮着的还有她的法器,那根法杖发出幽幽的紫光,不断朝周围散出黑色的气来。
鬼儿被这一幕吓得直接从洞口摔了出去,一路摔倒了地宫下面的角落里,她看见棠蜣张开了双眼往周围瞟了几眼,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企图不被棠蜣发现。果然,棠蜣看了看周围后继续合上了眼睛,沉浸在黑气的包围之中。地宫下面是一潭死水,鬼儿只能沿着水的边缘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着。那一潭黑水就像是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她什么时候掉下来,她害怕地盯着潭水,没成想还是一个脚步踩到了潭水周围丛生的苔藓上,一个不留神,“扑通——”一下掉下了水去。
她立刻慌了神,在水中不停地挣扎着,潭水顺着她的动作灌进她的口中鼻中,棠蜣听到了声响,一缕缕围绕着她的黑气逐渐回到了法杖中,她飞了下来,看着鬼儿不停地在水中挣扎着的模样,突然笑了笑。鬼儿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她已经呛了太多的水了,水打湿了她被磨伤的皮肤,像是有好几十条细小的蛇从她的伤口钻进了她的体内,带来了钻心刺骨般的疼痛,她再也坚持不住了,闭上了眼睛停止了挣扎,开始朝潭水深处坠落。棠蜣见她不挣扎了,才伸出手臂来,一把将鬼儿从潭水中拉了出来。
棠蜣拉着浑身湿透的鬼儿朝地宫高处飞去,一路直接飞到了原来的大殿。她将湿漉漉的鬼儿丢到地宫的地上,从腰间扯出一根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轻蔑地朝鬼儿看了一眼。同样被潭水浸泡过的素骨伞也被摔了出来,她虽然不知道这个丫头是怎么自己打破的笼子跑了出来,她看了看那把看起来不同寻常的伞,心下了然,是了,一定与这把伞有关。她用手帕擦了擦素骨伞的伞柄,将素骨伞拿了起来。白骨铸就的伞柄,血色凝就的伞面,还有这伞面上烫着的文字,都给了她异常熟悉的感觉。
伞面的水不断滴落,她用了一把力,将整个伞面撑了起来。潭水从伞骨滴到了棠蜣的身上,却并没有将棠蜣身上的衣物打湿,而是直接从衣摆滑落进了水洼里。有一颗水珠落到了棠蜣脸上,也从棠蜣完整光滑的脸上滑了下去,从被黑气滋养过以后,她脸上的瘢痕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她看着素骨伞的伞骨,感受着这熟悉到陌生的感觉,她终于知道这个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这把伞,一定来自垂骨渊吧!
那感觉她怎么能忘呢?当初她进了垂骨渊,那全身黏黏的感觉,所有进垂骨渊的尸灵都排着长队等待着被分配,她被扔进池水中被灌得五感皆失,清醒过来时已经被扔到了边境。她眯着眼睛欣赏着素骨伞,像是十分满意的样子。她伸出一只手来,将失去意识的李鬼儿关进了铁笼子,自己则拿出一块丝帕将素骨伞都擦干了,又将伞合起来,斜倚在榻上接着烛光欣赏着伞。
她抚摸着伞骨,感受着里面的每一分,每一分都是来自垂骨渊的尸灵的怨气。没过多久鬼儿就醒来了,她被关在铁笼子中,艰难地将灌进嗓子里的水都反射性地咳了出来,身上被打湿的伤口依旧很疼,但并没有流出血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感受到来自脸上的疼痛时才醒悟她还活着。但是由于灌进了水的缘故,脑子里十分混乱,她想要看清一件东西都得先闭上眼睛几秒。
她晕乎乎地睁开眼睛,却看见棠蜣在不远处,躺在榻上看着她的伞。她想起了素骨伞是怎样将她救出来的,她想拿回她的伞!于是,鬼儿攀着笼子,朝棠蜣喊到:“那是我的伞!”棠蜣听到她的叫声后悠悠地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一双铜绿的眸子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她打了个寒噤,继续喊道:“那是我的伞,您拿着也没用,就把它还给我罢!”
棠蜣拿着合起来的伞朝铁笼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张开了嘴看着这个明明被关在铁笼子里却还敢对她大呼小叫的小丫头说道:“你的?你能做出这把伞?莫不是在哪里偷的罢!”说着又将伞撑开,继续说道“况且,你是哪里学来的礼数?对着人大呼小叫,你的爹娘是这么教你的?”攀着笼子蹲起来的鬼儿看着棠蜣的脸,丝毫没有之前一样畏惧的神色,继续说道:“这是大哥哥送给我的,我娘教过我不能乱碰别人的东西。”
棠蜣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样子,突然兴致全无,将撑开的伞挂在了铁笼子的顶上,叹息地说着“罢了罢了”便扭头在榻上躺着闭起了眼睛。鬼儿看着挂在笼子外的伞,伸出手去想将伞收回来,无奈伞实在挂的太高,关她的笼子又不像之前的笼子一样几下就掰断了,她明白了棠蜣并没有真心实意想还给她,而是在戏弄她,她气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朝着榻上闭着眼休息的棠蜣大声叫到:“你这个臭妖怪!”躺在榻上的棠蜣皱了皱眉,变化出一块布来,将铁笼子完完全全地罩住,才继续闭上了眼睛憩息。
鬼儿抓住罩在笼子上的那块布,却没曾想一摸到布,就有蚁虫顺势爬上了她手臂的幻觉,她忍住爬虫感,将整块布都扯了下来,挂在笼子顶上的伞也一块被连带着掉了下来。被撑开的伞砸到了地面上合了起来,鬼儿伸出手去想捞伞,铁笼子被她的力量带的开始倒了下来,在将要彻底倒下的一瞬间,鬼儿抓住了伞柄,将伞拖入了笼子中。
她在笼子中抱着伞,开始琢磨着怎么利用伞将她救出去,之前两次这把素骨伞的变化她都亲眼看见了,她抱着伞身开始寻找着能让素骨伞自己飞起来的窍门。她摸了摸伞面,摸了摸伞柄,素骨伞依旧一点变化也没有,她看着那一排伞面上的字“以血为誓,素骨成伞,古曲一逝,亡魂作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咬破自己的手指,顺着伞面上的笔画一笔一笔地涂抹着,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突然开始清醒起来,指尖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咬起牙来。
素骨伞的伞面感受到了李鬼儿指尖由温热变得微凉的血,她用手指涂抹过的几个大字亮了起来,见到素骨伞有了反应,李鬼儿更加卖力地涂抹着剩下的字。剩下的字也发出光亮来,素骨伞一下子脱离了鬼儿的怀抱,飞出了铁笼子,飞到了半空中。鬼儿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伞,已经全然忘了咬破手指的痛了,她看着伞面徐徐展开,她涂抹在字上的的血异常地显眼,伞面内部朝下发出光来,在笼子中被光照到的鬼儿闭上了眼睛。躺在榻上的棠蜣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看见那把伞浮在半空中,她站起身来,走到铁笼子边,一把抓住了素骨伞的伞柄。鬼儿感受到了棠蜣的气息,不禁瞪大了眼睛,她看见棠蜣将伞从半空中拽了下来,强行将撑开的伞面合上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角凝出两颗滚烫的泪珠,她朝棠蜣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以前也是人!”棠蜣将伞合上后扔给了鬼儿,将脸凑近了来盯着鬼儿的脸,大声地笑着说到:“人?我现在活得逍遥自在!为什么会想去当百忧缠身的人?”鬼儿愤怒地看着她:“你抓我,说要吃我,又为什么要救我?”棠蜣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只是悠悠地说道:“别想着逃出去,也别想着来激怒我,我心情好了,自然会来吃了你,不急于这一时。”说着扭着腰肢进了另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