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刎叹了口气,朝着戟泽问道:“师兄,你可有听说过‘姑息草’?方才清古道长说先辈们曾带过一些种子回来,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啊!”戟泽看着药方上的“姑息草”三个字,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前几日我翻阅古籍时的确有看到提到培养姑息草的记录,不过姑息草的成长环境太为苛刻,无法在青山上存活,便培养失败了,制住戟礼的心魔需要姑息草么?”
随后他看见戟刎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清古皱了皱眉,朝着戟泽道:“姑息草生在喇罗国北部,如今看来,你们得带着这些草药去喇罗国一趟了。”戟泽愣了愣,叹出一口气来,说道:“也好,也可顺便查一查喇罗国与魔族勾结一事。”说着朝着清古道长作了个长揖,说道:“还请清古道长随我等一同前去喇罗国,我等对于制服心魔实在不擅长,还请清古道长助我等一臂之力!”
清古道长连忙将戟泽扶了起来,说道:“我与你们去就是了,这礼太重了,清古消受不起!”戟泽抬起头来看了看清古,与戟刎,清古一同笑起来。
戟泽回房间时,看见戟泽院子里,邬秂正在修习着剑法,他看了一会儿邬秂使得十分漂亮的剑法,喊道“好!好剑法!”,邬秂听见声音后便收起剑来,朝着戟泽低下头拱了拱手,道:“长老好。”戟泽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戟礼真是教出个好徒弟,我与其他二位长老将要带着你师父前去喇罗国寻草药,你可愿跟着我们一起来?”
闻言,邬秂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光亮,他点了点头道:“弟子愿意!只是,只是戟刎师叔给的惩罚时间还没过去…”听了邬秂的解释后,戟泽笑了笑,抚了抚胡子说道:“惩罚嘛,跟着长老们一起难道你还敢作出什么事来么?大不了你师叔那边我来讲,过几日你直接与我们一同前去就是了。”
邬秂跪了下来,道:“多谢戟泽长老!”戟泽将他扶起来,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风霓城的风光与桃源境有很大的不同,就算是易奇曾带着玉珺去过人间的繁荣的市集,人间的风光与这风霓城也是不一样的,风霓城四面都是风沙围成的墙,加上色彩不断变化,所以城里的光线也是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知了先生这几天已是腿脚不好,不便出门了,经常叫景千行把玉珺带着出去玩,人间那些新奇的小玩意风霓城也有,她发现老者跟她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睡觉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所以玉珺买了些人间有的纸风车跟草编蝈蝈,回来就是缠着老者要给他讲她生活在桃源境时那些好玩的事。
可是,就算是她缠着老者讲这些,老者也常常是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她终于按耐不住,跑去找了景千行。彼时景千行正在房里整理书籍,看见门口有个小丫头扭扭捏捏地站了半天也不肯进来,他清了清嗓子,朝门口说道:“你不是要跟先生讲故事么,怎么过来了?难道是先生出事了?”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纸张,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看见院子里老者睡着了后的姿态,他再次疑惑地看向玉珺。
玉珺低着头说道:“你,你知道,为什么爷爷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么?”闻言,少年愣了愣,走到老者旁边用两根手指量了量脉搏,又收回手来。玉珺看着她的动作,问道:“爷爷怎么样了?”景千行咳了咳,说道:“若是鬼医大人在就好了,听说他之前钥门之乱时跑去了人间,还收了个人间的徒弟…”听这话后,玉珺才明白面前这个看起来挺拔的少年也并非无所不能,比如,他就看不出为什么爷爷越来越嗜睡。
她叹了口气,帮着景千行将睡着的老人抬回房间后,拿着草编的蝈蝈在院子中玩起来。然而,当晚半夜时,老者醒了过来,杵着拐杖敲响了景千行房间的门。景千行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之后看见是老者,拱了拱手唤了声先生,老者则直接拉过他的手臂,将他拉到后院的树下。景千行疑道:“先生,千行不解。”老者杵着拐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严肃地说道:“千行,你跪下。”景千行听后毫无迟疑地低着头跪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将枯瘦的手放在少年的头顶,一阵金光自老者的掌心传到少年的头顶,“别动。”景千行被老者紧紧地按着头,纵使他有疑问也问不出口。金光传入他的头顶后经经脉朝着四肢发散,使得他全身都酥麻起来,过了许久,老者才放开手,酥麻的感觉渐渐褪去,他才敢抬头问道:“先生这是对千行做什么?”
老者复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上不停变幻的风沙,长长地叹了口气,回道:“千行啊,我知道你一向懂事,所以我只跟你说,你且记住了,”他看到少年点了点头后才继续说道,“跟我念,‘吾知天道,莽莽乐兮,阴阳轮回,籍籍长恨,皆有尽时,传道授业,录集万物,不可断也’”少年瞬间知晓了老者想做什么,他想站起来却被老者用拐杖压住了肩膀,他听见老者在头顶上催促道:“跪下!快念!”
少年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咬着牙不肯吐出一个字,气得老者忍不住用拐杖狠狠打了他几下,少年仰起头来已是满眼泪光,老者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千行,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先生求你了,念吧。”少年看着老者的脸,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老者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念完了,我再跟你细讲。”听完老者的话后,少年终是屈服了,他重复着老者之前念的词“吾知天道,莽莽乐兮,阴阳轮回,籍籍长恨,皆有尽时,传道授业,录集万物,不可断也。”
念完后,他的毛笔从他的房间中闪着金光飞了出来,老者的两只法器也都发出金光并不断向少年的毛笔传递着力量,少年半披的长发被一根幻出来的青绳高高束起,在他盘绕出来的发髻上一丝金光划过,一根玉簪插入了他的发间,同时笼在了变化出来的青玉冠中,不一会,老者的两只法器的金光都渐渐淡去,变回了普通的书卷与拐杖回到了老者手中。
仪式终于结束,老者笑着将少年扶了起来,发现少年依旧是紧紧地抿着唇,他拉着少年的手拍了拍,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先生不年青了,未来都是你们少年人的,方才我已经为你行了冠礼,即使你还没到行冠礼的年纪,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跟着我这么久,也知道我这老头的脾气,如今我将我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你,从今以后,藏书楼也交由你来管理,你便是我知了先生的传人,先生老了,走不动了,也回不去了,所以想在这风霓城多玩几日,”听到此处,少年已经将老者枯瘦的手抓紧了,生怕他下一刻便会散去。老者继续笑着交代道:“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成就,之所以跑出来也是想在外边过完余生,千行啊,这一点你得原谅先生,不过呢,先生也给你找了个伴陪着你,你这个喜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性子,给你找个伴也能让你不至于在管理藏书楼那么无聊的环境里太过寂寞,容易憋出病来。
玉珺是个天真的好娃娃,她身上也有些力量,是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你要带着她好好磨练磨练,她真实身份是鬼王殿下的亲妹妹,咱们唯一的公主,这件事除了现在你我,跟风霓城的城主夫妇知道再没人知道了,所以以后有什么需要解不开的地方你大可找百里简夫妇帮忙,小丫头的身份也不可外传,毕竟从钥门之乱后,鬼王被封印,群龙无首局势已经是大乱,若是再被人知道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千行啊,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说完了一长串话后,老者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年的手,便拉着少年回到了院子里,目送着少年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老者便开始坐在石凳上看着不断变幻的天空。
玉珺被吵醒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看见爷爷已经醒了过来,她回过头拿出草编蝈蝈,跑到老者面前,拉着老者听她讲故事,老者今晚好像格外地慈祥,他笑着抚摸着玉珺的头发,讲完故事后,玉珺便搀扶着他回到榻上休息了。然而,到了第二日,老者便再没醒来。被分到他们院子里干活的丫头将老者的情况告诉给了百里简,百里简将景千行叫了过来,问过一些事情后,百里简决定叫来城里的大夫为老者好好瞧瞧身体,玉珺便守在老者床边。
过了三天后,榻上的知了先生突然不见了,景千行看着城主府上所有人都发动来找知了先生,城里到处都翻遍了也没见老者的踪迹,最后是有人在城门外发现了老者静静盘坐在风墙下面,如一座雕像般屹立不动,他们上前去想劝老者回去休息,却发现老者早已没了气息,马不停蹄跑来的玉珺看见老者后立马上前,想将老者拉起来,景千行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在场的所有风霓城的人们都深深地朝着老者的背影行了个礼后便散去了,他上前去将玉珺拉了过来,淡淡地朝她说道:“先生不喜欢被困在房间里,让先生安静会儿吧。”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仿佛在看着一个冷血的怪物,她想跑上去,却被景千行拉回来朝着城内走去。她看着老者的背影,默默地掉下泪来,她想了想,抓着伞柄将素骨伞从背后的背包里拿了出来,将伞撑开后摸了摸素骨伞的伞面,素骨伞便飞了起来,飞到了老者的身前,将那些从风墙中朝着老者探出来的爪子都屏在了伞的外面。在伞的这一边,老者的身体一瞬间散作粉末,被周围强劲的风力吹进了风墙中去,只剩下一小撮被伞保护着的那些还在伞底静静地躺着。
被景千行强行拉回房间的玉珺自从回来后,便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不出来,景千行跟百里简商量之后决定即刻赶回藏书楼,有太多事务在等着他去办。于是当景千行收好包袱敲开玉珺的房门,想叫她跟着她一起回藏书楼时,却发现她虽然在房里,却叫不动她。
他走进她房间里,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她,说道:“你是觉得我很冷血?”
玉珺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爷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爷爷身体不太好,也有想过爷爷可能会走,只是为什么你要拦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