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雪花纷飞却并不寒冷的夜里,四人没有交流却都十分默契地轮流将戟泽背回了青山。早就收到消息,在青山门口等候的戟刎与戟屮看见他们四人的状态后大惊,清古道长与三位长老道别过后便捧着阿卜丽提的骨灰回了西山,为救戟泽长老,全青山弟子全都来到了操练的广场,自觉地排起阵来,朝着戟泽传送着法力,力图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全青山的道长为戟泽不眠不休传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三日的夜里,戟泽已经有了些许气息,他浑身散发出白光来,一位白髯老者笑着乘云而来,他摸了摸戟泽的头,笑道:“戟泽仙君,还不醒来?”场上的所有人都齐齐睁开眼来看向阵中的戟泽长老。戟泽也掀开了眼皮,身上的衣物也渐渐变化为白羽织就的仙衣,他先是朝着三位青山长老与众位弟子们深深鞠了一躬,他们都站起身来朝着戟泽回了一躬。戟泽朝着他们说道:“多谢三位师弟,多谢青山的众位优秀的弟子!”
白髯老者催促他道:“戟泽仙君你可要快些,神君们都等着见你呢!”闻言,戟泽朝着三位青山长老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戟礼便先行离去,日后再与各位详谈!”随后从他脚下生出云雾来,他便随着白髯老者朝着天边飞去了。剩下的青山弟子们都激动地不能自已,从前都是从典籍中知晓了青山前辈有几人成仙,今日却是亲眼所见,纷纷立志发奋修习,想要与戟礼长老一样羽化登仙。
戟礼心里很是触动,成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看到师兄在自己面前成了仙,心里又为师兄高兴,又为自己感到悲哀,只要心魔在一日,他便终身成不了仙,想到此处,他黯下神情来,向两位师弟告别后朝着自己房间走去,邬秂也跟着师父走了回去。
化作黑烟逃掉的大祭司跪在面前的魔族前,那位魔族指着他道:“你可知你搞砸了?”大祭司趴了下来,瑟瑟发抖地说道:“大,大人,小的不明白啊!”那位魔族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声音大得想要抬起头来的大祭司又低下头去,他冷冷地说道:“你这一劈,倒是助了那小子一臂之力了!现在那小子已经成仙了,天上那群神仙必然不会放过我!你这个蠢货!”
大祭司闻言颤抖地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大,大人!那可怎么办呀!你可不能丢下我!我为您鞠躬尽瘁收集了那么多祭品上贡给您!您可不能不管我呀!”坐在椅子上的那位魔族伸出舌头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说道:“天上的神族若是追查下来,你便自己受着吧,我先回玺瞿了。”说着一阵黑烟蔓延而过,椅子上的魔族一下子消失了,原本跪倒在地上的大祭司咬了咬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杖因失去的法力变成了一根木棍,他跟魔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神仙查到他身上他该怎么脱身呢?
对了,他还有一个孩子,一个强奸了桃源境的少女而生下的,身上流着他的血的孩子,想到这里,他阴冷地笑了笑,脸上的瘢痕都连带着皱了起来。
而在玺瞿鬼族魔族相交的边界,玉珺跟着景千行走了许久,在山里没有舒适温暖的床,她明显能感受到他们用来躲雨的山洞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她原以为景千行也能感受到,可是他却像完全不知情一般生生带着她在这里住了四天。她忍了四天后,在取暖的火堆旁终于忍不住向景千行问出心中的疑问时,却被景千行突然地开口打断了,他看着她说道:“你是锦衣玉食惯了,觉得在这儿住着不舒服了?”
她急忙摇了摇头,回道:“我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带着我继续走了,我们不是要回你的那个藏书楼吗?”景千行却将自己的双手揣进袖子,闭着眼盘坐起来,他说道:“你作为鬼族的公主,你有想过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吗?”听着景千行答非所问的回答,她疑惑地问道:“什么鬼族公主?什么职责?”景千行便回道:“青歌作为我们鬼族的王,你是她妹妹,便是我们的公主,如今王不在,公主便要担起鬼族的责任来,看你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到了学习的年纪,最切忌的就是贪玩,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熟读了藏书楼里面所有的诗书。”
闻言,玉珺低下头来,嗫嚅地说道:“阿娘没教过我读书写字…”景千行却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鬼族想来是以修为论年纪,你若是能好好修炼,根本无需像人间的人一般浑浑噩噩以日月记年,很快便能成长为跟你姐姐一般大的人物。”玉珺闻言,无需?这话的内容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向景千行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可以用很短的时间长得跟你一样高吗?”
景千行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有本事。”玉珺看着少年俊俏的脸,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回人间了?”景千行惊愕地睁开了眼睛,反问道:“你为什么执着与回人间呢?你并不是人间的人,也并不属于人间,这里,玺瞿,才是你的家。”玉珺闻言,站了起来回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娘是桃源境的人,我自然也是人!”景千行看着一脸怒意的小丫头,大概明白了自己触碰到了小姑娘的逆鳞,可是如今这情况哪能容得她继续幻想自己是人界的人类?
他从袖子中拿出自己的笔来,又从书箱中抽出一张纸来,蘸了蘸山洞外的雨水,毛笔便发起光来,他朝着玉珺说道:“你看好了。”刚说完,毛笔便从他手中飞到了空中,纸也浮到了空中,玉珺很快便被飞起来的两件东西吸引住了。蘸了雨水的毛笔开始在纸张上描描画画,在玉珺的眼中,那些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字渐渐融在了一起,又突然晕开,化成了一幅可动的画卷映入了她的脑海中,那是她不曾见过的却又莫名亲切的图像。
赤黑相交的天空不断飘下洁白的雪来,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女紧紧搂着她的妹妹,自神魔大战后,他们这一群无辜的人受到了波及,不知怎么的,醒来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与人间完全不同,倒是与人们话本上描述的阴曹地府有那么几分相似。她们这是已经死了吗?可是她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妹妹规律起伏的呼吸,但却感受不到飘落下来的雪带来的冷意。雪堆在她们的身上,她们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她们在雪地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在找一个能栖息的住所。
与她们这群从人间打进来的人一样,魔族也都被神族打进了玺瞿,除了力量弱的魔族已经被神族剿灭了以外,其他魔族都跟以前一样跟随着自己的族群成群结队地活动、狩猎。在与一些体型小的魔族的生死搏斗中,少女意外地发现自己虽没有了体温,却有了以前不曾有过的法术,她借着法术打退了不少想吃掉她们的魔族,在没有食物来源的玺瞿,她们就靠着啃食被打败的魔族的残骸过活,直到她们后来碰上了和她们一样从人间被打入这里的人。
她们和他们一样对陌生的环境感到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不知该如何过活,直到他们中有人提出来从被打进来的人当中选出一个王来。彼时他们进入玺瞿的人已经各自有了各自的势力,此话一出,各个势力都磨剑擦掌。他们依然想念在人间的生活,所以在玺瞿的地上建起了一个个小部落,建起了各自内部的奖惩制度,与人间别无二致。若是选出一个王来,必然是要选其中实力最强的人来当,这便是在考验各个部落的实力。她们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她们自从被打进来便是被遗忘的人,所以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愿意照顾她们,更别提受到什么部落的保护。
她们遇到了他们之后,便跟随着他们,先是参观了两个临近小部落的打斗,输了的便要被并入另一个部落,所以领头的人都格外地卖力,地位越高,便享有越多的物资分配的权力,这实在是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
因为在这里,男人女人都有法力,规则便是简单的谁输了便顺从谁,所以男人女人都有上台竞技的资格,不少男人还遗留着女人天生便是男人的归有物的想法,对女子的对手很不客气,常说出一些污言秽语来辱骂对手,在实力决定一切的这里,女人获得的力量并不比男人少半分,所以不少不尊重女子的男子都输在了女子手上,这也是从小到大以来,青歌第一次亲眼目睹了,也亲身感受了用实力与力量赢得尊重的道理。
她与玉珺身上的力量都不明显,所以依旧会有渣滓来欺辱她们,利用力量带着妹妹从不少魔族手里死里逃生的青歌第一次萌生了想坐上那个位置的想法。这实在是个骇人的想法,从古至今,据她所知的人间是没有一个女人坐上了王位。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是玺瞿,她身上也有力量,为什么不搏一搏?于是她纵身一跃,跳上了擂台。她打退了对手,又掐中了对手的要害,将对手打得半死不活,当她以为自己得到了生命中第一次大胜利时,却被裁判告知,她犯规了,她出局了。
她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没有哪个部落会庇佑她们,在人少对人多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带着玉珺离开这里,可是没走出去多远,便碰上了狩猎食物的魔族,他们幻出人形来用食物将尚且年幼的玉珺引诱到了他们的老巢,青歌为了保护妹妹不得不跟了上去,在他们将她们用法力捆住,在她们面前亮出獠牙时,在她们快以为自己此生就这样结束时,易奇出现了。易奇作为老魔君的独子,很受老魔君的喜爱,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而彼时易奇正是叛逆喜欢到处跑的年纪,而这些魔族迫于老魔君的威力又不敢得罪这个易奇,一见易奇来便慌了神,停下了吞食的动作。
易奇注意到他们的异样,朝他们叫道:“你们在做什么呢?”这几个魔族便拜倒在一起脚下,回道:“吃,吃猎物而已,若是殿下想吃,臣愿意进献给殿下!”易奇朝着被绑着的青歌与玉珺看了一眼,对着面前的魔族点头说道:“把它们给我吧!”一个魔族便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将被捆住的两人推到了易奇面前。
易奇满意地点了点头,牵着束缚着她们的绳子离开了那群魔族的老巢,走出了许久,他才将捆住她们的绳子解开。
青歌看着易奇问道:“你不是要吃我们?你这又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