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丫鬟回道女萝宫里控诉他如何使唤手下虐待了她,扫了她主人的面子,说什么不是那种人说不定背地里在搞些什么不让她知道,女萝挑了挑眉:“他真这样说?”
小丫头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女萝便道:“竟然这样对你!你放心,我是你主子,定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嘴角却是笑着的。
她气势汹汹地带了一众小丫头跑到他门口来,扬言要讨个公道,戟泽擦好了手中的剑,提着剑开了门,她一愣,继而怒道:“你拿着剑,莫非还想砍我?”
他将剑身双手奉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神却一刻未曾离开过她的眼,他单膝跪了下来,望着她幕离下的脸道:“我何处惹了女萝姑娘不高兴,女萝姑娘尽管砍我来讨回公道便是。”
女萝自知这次只是想寻个由头来瞧一瞧他,便接过剑来,道了声“好”之后提着剑便朝着他的心口刺去,却在剑尖快要刺到他的袍子的时候停下了手,将剑扔到了一旁,看着他的脸道:“你想死,我可不能让你得逞!”
便带着丫鬟们绕过他,从他的住处搬了件屏风出来,而后对他道:“看你们神仙都自诩风雅之士,这个屏风上什么都没写没画,想来定是十分金贵的材料做的,你舍不得,我便将它拿了来,你训我的丫头,我夺你一件你的心爱之物,你可有什么话说?”
他仍然单膝跪在地上,看到屏风后脸色丝毫没变,对着女萝回道:“自是不敢有怨言,女萝姑娘喜欢,拿去便是。”
她见他脸上没什么变化,瘪了瘪嘴,甩着袖子带着丫鬟们跟他的屏风走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说的没错,那屏风他是舍不得用,原是想请个画艺十分精湛的仙友替他绘几幅画上去的,那屏风面虽然是绢做的,却极显色,什么颜色画上去都十分漂亮,一想到自己身上带着的任务,他站了起来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舍不着孩子套不找狼么。
为了避免他房里更多的宝物免遭此难,他不得不更加频繁地去女萝的宫里,女萝便将他屏风挡在了他面前,两人以此说着话。
她知道自己已深陷其中,便想要修复自己的脸,但要她谱几手曲子她还拿手,若是叫她去施个去腐生肌的术可真是难为了她,她一下便想到了同在二长老旗下做事的蛊二爷,蛊二爷一向懂得炼什么药,她便想着去讨些药来,没想到蛊二爷并不领她的情,她又鲜少与其他会医书会炼药的女妖往来,走投无路时她只得去找二长老讨要恢复容貌的药。
二长老原以为她受过情伤,不会这样快就中了那些个仙君的路数,没想到她没给他带来什么有用的情报,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便苦口婆心地帮她回忆起以前被男人蒙骗时的事来,想要她清醒清醒,见她不领情便恐吓道若是她不尽快抽身出来,他就抽干她身上的法力。
女萝求药未果,只好无功而返,正巧碰上戟泽提了几坛自己珍藏的琼浆玉露来上门拜访。
她整理了心绪便与他喝起酒来,她一向酒量很好,却还是醉了,她隔着屏风,看着屏风后他模模糊糊的身影,问道:“戟泽,你是从天宫来的,天宫长什么样啊?”
戟泽并不知道她醉得狠了,思索了一会儿后答道:“处处云雾缭绕,各个宫殿各有各的特色,与你们的魔宫很不同。”
她笑了笑,继续问道:“我,我以前也修仙,若是修成了,在你们天上能混个什么官儿呢?会比你的官儿还大么?”
戟泽隐隐听出她的醉意,皱着眉答道:“仙娥那边我并不清楚,你若是修仙成了,就能知道了。”
她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绕过屏风走到了她面前,摇头晃脑着,连幕离掉了都不知道。她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神迷离,嘴唇喝得艳红艳红的,横亘了整张脸跟脖子的伤疤那样清晰地呈现在了他面前,她凑近了他的脸,喷了他一脸的酒气,她迷离地看着他,对着他的脸说了声“骗子!”
后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他见她步态不稳连忙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她。
她晃了晃,看到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便笑开了来,抓着他的手说道:“戟泽,你出现得太晚了!要是我们是在天宫相遇,又当如何呢?
如今我们仙妖两隔,他铁了心要培养出一群针对天兵弱点的兵,我是注定要跟着一起打上去的,我若是跟了你,我该如何自处,你若是跟了我,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戟泽皱了皱眉,看着她的脸说道;“你醉了。”
女萝整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她伸出手指来挑了挑他的下巴,笑道:“我心悦你,我心悦你!你可知道?”
戟泽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才回道:“我知道。”
女萝埋在他身上,眼角笑出眼泪来,她揪着他的衣襟,口齿不清地说道:“戟泽,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你调查钥门的事儿,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从人升仙早就戒了六欲。
可是,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我只要你别骗我,别欺骗我的感情…”
说着她的眼泪便大颗大颗地从脸颊滑落到了他身上,濡湿了他胸口的衣衫。
戟泽紧紧地皱着眉,看着怀中已经瘫软的她,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肩。
她缩在他的怀中,继续口齿不清地说道:“太久了…太久了…我害怕报应马上就到我的头上,魔君的情根就是我生生拔掉的,我一边弹着琴,一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要是他知道了,要杀了我…二长老肯定会为了自保把事全都说成是我一个人干的,戟泽,他回来了,要是我已经控制不住他了,我该怎么办…你会护住我吗?”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继续说道:“差点忘了,你是仙君,不便插手…可是,哪怕骗骗我也好啊,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我也是女人,我也想听…算了,我更恨你骗我…”
戟泽看着她烂醉如泥的样子,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来,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会的。”
她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唤来附近守着的小丫鬟来,将她扶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回了自己房里,将女萝醉后说的那些都提笔记了下来,这些都是十分珍贵的信息,他需要尽快地将这些告诉给金阳跟五真他们。
自那日醉酒后,女萝反复问小丫鬟自己有没有酒后失态,当时并不是这个小丫鬟当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
戟泽倒是来得更勤了,时不时会送些花花草草来,她也一并收了,时常用带着玉珠手串的手轻轻捻着花瓣。
情之所至时,便将花汁拿来,拿笔蘸了蘸了,就往屏风上面画着画,灵感来了便一边作画一边谱着曲子,自然这屏风是不能再叫戟泽看见了,她与他之间也不需要屏风再挡着,便吩咐小丫鬟们将屏风撤到了她自己的房里。
屏风撤下后,她却发现眼前的戟泽开始不对劲了。以前对答如流对的对子如今却答不上来了,他送了她几盆花,几盆草,也都答不上来,她问及那天的屏风的事时,他也托词说忘了,她才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她风风火火地带着人跑去他的房里,她最恨他骗她,他居然弄个假的来糊弄她,寻遍了整个宫殿都见不到戟泽的人。
当她一筹莫展时,二长老闻讯赶来看她,对她说道:“你找那个戟泽?我早跟你说过神族的人信不得,你还是要深陷进去,现如今得到教训了?我告诉你,他从你嘴里套出东西后,早就跑了!”
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人,也就只有二长老口中说的那个可能了,她慌了,立马跪了下来:“二长老!我知错了!”
二长老皱着眉伸出手来,给了她提升魔性的药,说道:“把它吃了,念在你没有被套出最重要的东西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了,你好好给我记着,你的命是我给的,这种情况再也不能出现!”
她含泪咽下药丸,颤抖着说着“是!”
五真仙人顺利渡过堕河后,第一个到达的鬼城便是风霓城。在天宫看惯了不断变幻着的虹彩,他对于这些灰蒙蒙的风墙倒是没什么感觉,进入风霓城后,才算是真正开始了解鸠鬼族这个与魔族共同生活在玺瞿,却与人间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族群。
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法术,所以整座城都跟人间建造得差不了多少,若不是头顶上还有几堵灰蒙蒙的风沙墙,他都快忘了自己还在玺瞿出差。他坐在酒馆里吃着并不醉人的酒,一边观察着酒馆里的人。
准确来说他们都是鬼,这里很少看见孩童,他猜测应该是人间溺死或者意外夭折的孩童都没有长到能理解或者产生邪恶念头的年纪,所以大多被安排去转生了,没有恶念或者悔悟得不够深刻都是不会到玺瞿来的,他这样揣测着,不过人性本恶,能将这些恶鬼治理得井井有条,说明这里的统治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喝够了酒水后,结账时看了看账本的纸张,便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张信纸来,给了铜钱后便向掌柜的问道:“这位兄台,你可见过这种纸没有?”
掌柜接过来看了看,又马上偏过头去继续算着帐,一边拨弄着算珠一边说道:“你这信封不值钱,已经过时了很多年了。”
说明这信封的确出自这里。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还能用来装信吗?”
那个掌柜这才转过头来,打量了他几眼后,叹了口气说道:“街对角就有家卖文玩的店铺,你呀去那边看看吧,现在的出的信封大多都用来装东西了,你这信封装不了什么东西,装一页信都嫌漏墨。”
文玩店?他收起信封来,朝着掌柜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兄台指点了。”
转身出了酒馆,奔向文玩店而去。文玩店的店主见他拿出这个信封来仔细瞧了瞧,倒是新奇得不得了,便问他是从何处寻来的,可否高价卖给他。
他摆了摆手,说这是一位老朋友送给他的,不便送人,那店主便惋惜道,他也有一位朋友有喜好收藏各个时兴的信封信纸的习惯,原想从他手中收来作个礼物送给他那位朋友,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他拿着信封犹豫地问道这信封除了算是半个“古董“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以及着信封里的味道是否是买来时便带有的时候,那店主愣了愣,十分诧异地问道:“你的老朋友没告诉你么?”
而后重新瞧了瞧他,才十分确定地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拉着五真上了阁楼,才说道:“你有什么急事么,可否在这里稍等片刻?”
五真疑惑道:“这是怎么?”那个掌柜才道:“我觉得很有必要让你跟我那位朋友见一见,他是做这一类的纸的,在这方面比我更了解。”
五真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等你那位朋友罢。”店主立马拱手道谢:“多谢!”
过了不知多久,等到他快要入定的时候,楼下才传来了店主的声音:“百里夫人,那人就在这上面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梯子旁往下望去,看到一位头梳高髻,身着绛红衫裙的美妇人跟着店主走了进来,她皱着眉嗔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百里夫人,叫我公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