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你便是我

  冥昙疲惫地闭上了眼,回道:“多加小心。”随即冥昙便从佑良的怀中挣了出来,独自往大门走去。佑良目送着冥昙的背影,朝着那人说道:“走吧,我随你回去看看,魔君的扳指在我手里,我倒要听听那几个老家伙怎么说。”那人不再抓着自己的脸,而是开始抓起头发来,他看了佑良一眼,便开始走在前方带路。他们两人走进了房子内,穿过玄关后,那人用满是毛发的手按下了墙上的一处机关,墙壁缓缓移开后,一处向下的楼梯便显现出来。

  他们二人往楼梯下面走去,楼梯是悬空的,阶梯旁也没有任何扶栏,下面的空间是一片混沌的黄,并且在不断变化着。不出多时,他们两人便走到了阶梯尽头,那人放下插在头发中的手来,朝面前的空气挥了一拳,便是轰隆隆的几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坍塌了的样子。面前的混沌逐渐清晰起来,那人便对着面前打出来的洞跳了下去,佑良看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跳了进去。如此这般,他们便来到了魔宫的地下入口。佑良闻了闻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不安地摩挲着扳指。

  扳指自进入魔宫以来便不再是微微发亮,而是“兴奋”了起来,它贪婪地吸收着每一寸空气,原本五彩的玛瑙石变得异常耀眼,闪着玄色的光。

  青歌自从留尊一直往着无华以来,是片刻不敢安歇,生怕不能多挤出一些时间出来与玉珺相处。然而她跟着一路上路人的指引竟然直接走到了无华的边界,等她再往无华的都城赶时又是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虽然她已恢复了一些法力,不过姜钰柔这肉体凡胎终究还是受不住她这样的来回折腾,她不得不先找一处地方歇一歇脚,于是半夜时她走进了一家距离无华王城不远的客栈,直接在客栈的床上睡死了过去。

  第二日她走下楼梯时,点了杯酒水喝了起来时便听见来吃饭的客人们在议论着什么“无华君主大婚”“新王后国色天香”“青山派的长老亲自操持婚礼”云云。她皱了皱眉,放下了正要往嘴里送酒水的手,朝一旁的人问道:“我听你们说什么无华君主大婚?”店小二端着菜放在了一桌客人的面前,朝她说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前几日咱们君主迎娶新王后,话说咱们君主还真是痴情,前王后消失了那么久才重新娶,啧啧啧啧。”她又朝店小二问道:“哦?君主他若是这么痴情怎么还会新娶呢?”

  一旁人高马大的汉子说道:“一看你这姑娘就没嫁过人,男人么!不都是有了旧的盼新的么?老子要是咱们君主啊,敢跟老子玩消失?老子立马新娶她个三宫六院!”说完便笑着干了一大碗酒。青歌闻言笑了笑,并没接话,倒是她一旁的大娘回了那汉子道:“新娶?你要是我家那当家的,敢这么干,任你三头六臂也得给你掰折了!”青歌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那大娘倒是继续说道:“总有些男的娶了新妾忘了旧妻,我若是他们啊,我也去找几个小白脸去!咱们无华的律法可是禁止宠妾灭妻,若是敢把老娘告上去,老娘就把那当官儿的卖了多少个老婆才买来的事情全都抖落给咱们君主,教他来裁决!大不了一起蹲大牢,谁又怕谁来了!”

  大娘一席话将原本气焰很是嚣张的汉子打压得是一星点火苗也不敢起来了。倒是有趣,青歌心下想着,将酒杯里的酒都一饮而尽,朝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后便朝着店外走去。

  她一边往城门走着,一边朝着姜钰柔的意识说道:“你们无华还有这样的事?真是有趣。”姜钰柔原本在神识内休息着,听到她的话后笑了笑:“像那位大娘那样的倒还是少数,多数则是被自家丈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女子。”青歌想了想,说道:“马上就要见到你父王了,你会怎么样呢?”

  姜钰柔愣了愣,回道:“现在这个身体是你的了,我的经历你也瞧过了,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罢,只是,若是有机会再抚一抚那把古琴就好了。”说着便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青歌笑了笑道:“古琴么,没问题。”在姜钰柔一声淡淡的“嗯”过后,她的声音便消失在了脑海里。青歌走到城门附近时,跑了一圈也没发现冥昙跟玉珺的踪迹,原先她们住下的那处房子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的样子,她正疑虑着,突然看见了路边并不起眼的荆棘条,她从荆棘条上闻出了冥昙身上自带的昙花香,便想到冥昙必然在附近。她荆棘连根拔起,像是受到感应一样,荆棘拖着她一直往回缩。

  青歌沿着荆棘的走向一路找到了正在饮水的冥昙。她咳了咳,冥昙回过头来一见是她,便立马跪倒在地上,哭道:“青歌殿下,冥昙失职了!”她将冥昙扶了起来,问道:“怎么只有你?玉珺呢?还有…易奇他们呢?”冥昙自一见她起便眼角便一直流着眼泪,她扶着她的手臂,哭着道:“青歌殿下,玉珺殿下不见了!”青歌愣了愣,皱起眉来,说道:“怎么会不见了呢?”

  冥昙将之前发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青歌,青歌皱起的眉头越锁越紧,看了看冥昙,淡淡地说道:“这的确是你失职了,罢了。”说着幻出一根蓝色的丝线来,冥昙看见后半跪了下来,她将蓝色的丝线绑在了冥昙的发髻中,轻轻地道:“我原只是顺路来瞧瞧你们如何了,既然如此,你便继续找。我还有事要办,你若是有了什么消息便告诉我,我就在王城里。”

  冥昙低下头来,点了点头道:“冥昙听令!”青歌便将她扶了起来,便转身走开了。冥昙看着青歌的背影红了眼眶,她借着喝水洗了洗自己满面泪痕的脸,便定下心神来发出了更多的荆棘。青歌一路飞向城门,成功地混过了守卫的搜查,便开始在城内的街道上走着。没多久便看见来了一伙官兵,将一位正在煮茶的小伙计架着带走了,她并没有过多逗留,而是直接往宫门走去。

  她装扮成出来采买物什的宫人混过了守卫的检查,便进入了宫内,这宫里姜钰柔是只来过一次,并且并没有逗留多久便被姜悖安排去和亲,接着便是喝下了毒酒,毒发身亡了。青歌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径直朝着未央宫走去。未央宫已经许久没有人洒扫了,紧锁的房门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园子里也是杂草丛生,青歌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锁拆开了,她推开了房门,门吱呀响着,房门里也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虽然姜钰柔来这宫中并不久,但好歹也是这姜悖的亲生女儿,这无华国的帝姬,青歌常看人间的话本里,娘家就算女儿出嫁了也会将她的物什保管得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以昭示这女子是娘家的掌上明珠,如此看来,他对他自己女儿竟没有丝毫留念的么?

  她走进了满是灰尘跟蛛网的厢房中,一眼便看见了摆在案上用锦缎覆盖着的古琴。她朝着古琴走去,将锦缎掀开了来抚了抚古琴的弦。古琴的琴身早已被蚁虫咬得不成样子,她坐在古琴边,朝姜钰柔问道:“这便是你的琴么?”姜钰柔并没有回她,她试图拨弄着琴弦,那种熟悉的感觉自指尖碰到琴弦后迸发而出。

  她看着自己的手流畅地拨弄着琴弦,一个个音自指尖聚合成调,再由一个个调子连成了一首完整的曲子,一曲终了,一种怅然的情绪舒展开来,她将锦缎重新覆盖在了古琴上面,却听见一声大叫自房外传出:“鬼啊!见鬼了!”她走出门去朝园子里看了看,变化出一把锁来重新将房门锁好。她循着声音飞去,想要查出谁发现了她,那个声音的主人却一溜烟就不见了,青歌往园子里多看了几圈后朝外走去,接下来,便应该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报复一下这个姜悖以及那个给她下毒的新王后了。她心下想着,脚开始往君主的书房迈去。

  宫里的红绸自婚后第二天便已摘下,整个宫内完全不复之前的热闹,而是变得冷冷清清,而她在去的路上却听见了有两个宫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新婚之夜并未行房”“新王后名不符实”云云,听闻后青歌挑了挑眉,哦?这两人之前不是还如胶似漆来着么?她端着茶水走进了君王的书房,姜悖正在批阅奏折,一位宫人上前来用银针验了验她托盘里的茶水,确认无毒后才让她倒掉了姜悖身旁已经放凉了的茶,换上了新的茶水。她低着头用余光瞄了瞄姜悖脸上的表情状态,他早已没有以前那样的精气神了,怎么了这是?娶了新王后倒还老了几十岁么?明明正是精壮之年却跟垂暮的老人一般。

  换完茶后她便端着托盘退了出去,姜悖这个状态根本用不了多久便会行将就木,她要去椒兰殿瞧一瞧那位新王后,顺便找一找那位新王后的把柄。她将托盘放回茶房后,直接去了膳房,她刚好碰见一位老妈妈在捶着背,她看了看青歌的装束,支使道:“你,把这几碗汤给娘娘房内几个姑娘送过去。”她瞧了瞧老妈妈,从灶台上端起了汤,便直接往椒兰殿走去。

  走到椒兰殿时,她顺着投在窗上的影子看出了新王后正在对镜梳妆,她弯了弯嘴角,直接朝着房门口走去,没等进入房门,却被新王后的随身丫鬟拦了下来,那个丫鬟气势汹汹道:“什么人?来做什么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青歌抬眼看了看这个丫鬟后又低下头来,回道:“小的是膳房张妈远亲的女儿,张妈妈腿脚不便,便叫我来给各位姑娘送汤。”新王后往门口瞄了一眼,继续描着眉,嘴上却朝着丫鬟问道:“荷尖,怎么了?”那位被叫做荷尖的丫鬟接过了青歌手中的汤,小声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个张妈也是的!不教教就叫人过来了!以后送汤都送我那西厢房去!”

  她将汤又推到青歌手中,支使道:“快去!”同时朝房内的新王后说道:“娘娘,是宫外采买香料的宫人走错地儿了,咱们娘娘哪里用得着麝香呢!”说着又走了进去继续为新王后梳着头发。

  青歌嘴角弯了弯,退了几步出去,一个计划慢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