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太阳照射在已经半人高的绿油油的秧子上,到处一片熠熠生辉,生机勃勃。
王寡妇居然戴着一顶已经烂了帽沿边的草帽,在她门口的秧田里扯稗子。
江寒见她弓着腰在田里满头大汗的忙活着,就喊了一声:“王婶,你在忙哈?”
王寡妇顿时抬起头,她看见居然是江寒两口子,不由一愣,心想,这两人怎么好好的跑她门上来了。
当即,她心里一个下沉,不由就联想起了江玉林他爹的事情。
她想,这两口子肯定是为了“那两只鸭子”的事情来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
她本想置之不理,但是,江寒上次救过他们王家院子人的命,再加上,现在她是她们这一带的“名人”了。
王寡妇又不好直接拂她的面子,只好违心的答应道:“嗯啊,江寒,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走到这里来?”
江寒就朝她招招手,对她道:“王婶,你过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情。”
王寡妇顿时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思忖一下,还是犹豫着向江寒走了过去。
她还打算后边去江寒河坝里找点事情做,挣点钱,所以,她不想得罪江寒。
这年月,她一个寡妇人家,膝下又无儿孙,手上不趁年轻弄两个钱放在那里,以后自己老了,做不动了,用什么来给自己养老。
这是王寡妇最担心的事情了。
不然,她也不会昧着良心贪江玉林家的两只鸭子了。
眼下,她正值四十多岁的年纪,还有一大把力气。
田里的那点事情做完了,她还真没有其他事情做了,她成天寻思着给自己找个什么事情做,挣点钱。
她男人死后,她没有生育,就孤家寡人形单影只的生活了。
按理,她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应该好过,可是,王寡妇想着自己以后老了扭不动了,要是手边没有几个钱,那就只有等死。
她想自己以后老了,能过体面点,就想着趁自己年轻,还是挣两个钱攒在那里。
她知道那些在江寒石灰窑和沙厂做活的人,都挣着“高工资”,所以,她早就想找机会给江寒说说了。
可是,她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知道,想去江寒那里做活的人多去了,人家都是男劳力,她一个女人家,又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了,在江寒的河坝里做活,实在没有什么竞争力。
所以,她只有按捺住自己的想法,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找江寒说。
现在,眼见着江寒来找自己了,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尽管,她明明知道,江寒今天来找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是为江玉林的爸爸来打“抱不平”的。
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怏怏的从秧田里走上埂,跳进旁边的堰沟里,把自己在田里插的两腿脚稀泥洗干净。
然后,她心里五味杂陈的打起笑脸,明知故问的问江寒:“找我什么事情?”
江寒思忖一下,也不倒弯摸拐,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道:“王婶,江玉林的爸爸刚才上吊了!”
她想一针见血,让王寡妇知道她做下的事情引来的后果,免得她又和她强词夺理。
王寡妇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知道。
方圆百里,除了赵家悍妇可恶外,王寡妇也算的上一个二号人物。
不过,江寒想的通,她一个寡妇,如果不强势点,在那样的世道,想要生存下来,还真不容易。
但是,理解归理解。
江寒觉得,王寡妇贪江玉林家的鸭子,那就不是一个人干的事情。
何况,她为了把那两只鸭子占为己有,居然强词夺理,不惜污蔑江玉林爸爸的名声,把他说成为老不尊的寻花问柳之人。
这是江寒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可是,当她看见王寡妇顶着烈日在秧田里扯稗子的那一幕,她对她有莫名的生出了怜悯和恻隐。
突然,她不想把话和她说的太重,让她下不了台,她想给她一个台阶下,让她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犯下的过失。
所以,她就开门见山的直接说江玉林的爸爸上吊一事情,想看看王寡妇是什么反应?
如果,她置若罔闻,一副人家活该的样子,那么,江寒就不准备和她讲道理,而是直接给她蛇打七寸,让她自己乖乖就范,把据为己有的赵家鸭子“吐”出来。
结果,王寡妇一听,居然浑身一僵,随即,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色,顿时怔怔的看着江寒,一副自己做了坏事的样子。
好一会儿,她才心有余悸的问:“那他现在怎样了?”
江寒见王寡妇刚才那反应,就知道,她还良心未泯,一切都是穷惹的祸,她才贪那个便宜的。
思忖一下,她就道:“还好,他命不该绝,被傻大姐给救了过来。”
王寡妇听到这里,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
江寒见状,就道:“王婶,你是明白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今天早上,你和江玉林爸爸发生争执的事情我都知晓了。王婶,你看,因为两只鸭子,把一个人都要逼的上吊了,你说这事情,它值得吗?划算吗?”
王寡妇顿时沉默了,一脸的尴尬。
江寒就看她一眼,又道:“王婶,我知道你一个人,日子过的不容易。你也想攒两个钱在那里给自己留下养老,对不对?但是,老话不是说,君子生财取之有道吗?你看,那两只花麻鸭子明明就是江玉林家的,你给他们不就了事了吗?怎么要说成——”
江寒说到这里,打了个顿,没有说下去,她让王寡妇自己去脑补。
好一会儿,她见王寡妇没有做声,居然低着头,不自在的用自己的脚尖踢着地面,她才又道:“王婶,都是乡里乡亲的,难道非的弄出人命来,王婶你才舍得把那两只鸭子给还回去吗?”
王寡妇一听,脸顿时从耳根子红到了脖子上。
江寒见状,马上拍拍她的肩头,重重的出了一口气。